张竹音不读书了。

    我想我会一定会记住第一天不读书的日子。

    偶尔我会在家帮忙，偶尔会跟母亲去她工作的地方呆着，一旦我去了，张离就不去了——毕竟他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他，能让他放弃跟随的，只有母亲。但是更多时候就是搬把椅子在院子里一棵大树下面靠着睡觉，当然，雨天这类天气是不会出来的。

    他们征求过我的意见，然后帮我办的休学。他们松了一口气，我很平静地接受了。

    我喜欢在院子里睡觉和打发时间，有好处。比如，能看到班长。

    就像现在，他骑着自行车，在我家门口停了一下，朝我挥了挥手就又骑着车子走了——听说是刚买的自行车。他没跟我说他的事，我没说我的事，我猜安叔叔他们是不会说的，所以，我们两个，各自发生了什么事都不知道。

    我半眯着眼，看着门口，母亲从家里出来，问我今天要不要一起去，她的学生都想我了。

    我想说，妈，每次想带我出去的时候能不能换个借口。

    家里没什么好待的，于是我点头。

    刚刚从从大厅出来的张离站在门口待了一会，又进去了。

    母亲不知道为什么很高兴，拉着我的手去车站等车。

    她总是笑着说，竹音越来越大了，以后能牵着手的机会不多了。

    我在心底应了声，是啊。

    我低着头，不抬头看她，只要我这时候抬头就能看见她脸上毫不掩饰的难过，我看过一次，但是我再也不想看到了。

    “今天陪妈妈去个地方然后再去华场好吗？”坐在车子上，她这样问我。

    我看着窗外，听到她的话，点了点头。华场是一栋楼，一栋出租楼，母亲在那边租了一间，开舞蹈课。母亲的舞蹈很好看，我是比不上她。

    我没想到的是，她带我来到墓园。

    我站在门口脑袋有些懵，她拉着我往里面走。我有些不知所措，我很怕来这种地方，它总是让我想到那种没有生命的温度，而现在我并不知道她要带我来看谁。

    她带我来到一座墓前，墓园采取统一式，从慕上是看不清是富贵还是贫穷。

    上面写着：伊。

    母亲看着我，脸上的表情不知道是难过还是什么，总觉得很模糊：“竹音，这是你外祖父母的墓，来跟母亲一起拜一拜，以后要是母亲不能来了，你就来拜，所以你要记住今天是什么时候。”

    10月5日。

    她从包里拿出糖果还有书签。

    然后她拉着我一起跪下来，“爸，妈，这是竹音，张竹音。她是我和张离的孩子，之前她因为一些原因不能来看你们，我觉得很对不起你们，但是没关系，我还是带她来了。糖果是妈喜欢吃的，您就甭和她抢了，书签是给你的，自己做的，我想您一定会喜欢的。”

    母亲看向我，温柔地说：“和他们说说话吧。”

    我沉默了一会，才磕磕巴巴地说了一句：“会、会很爱妹妹们还有妈妈他们的。”

    母亲笑了，笑得很欣慰，笑得眼睛都要流泪了。我没敢看，低着头，看着地板。

    过了一会，她让我先起来去走走，她再和外祖父母讲几句话。

    我只好先起来，沿着这条道走下去，边走边看。我在想，老师的墓，会不会在这里。

    我笑着，我知道不可能。

    真的是讲几句话的时间，母亲过来拉着我走路去华场。好在这边离华场不远。

    在路上，母亲说：“其实你外祖父母的墓不在这里。里面什么都没有，但是我很想他们，然后你爸就帮我弄了这个。”

    我很疑惑：“那你为什么不回去看他们？”

    母亲突然松开我的手，风吹过，就显得有些凉。

    “我进不去。进不去……”

    她说的很小声，但是我还是听见，她压抑着，很难受。

    我听不懂为什么，但是知道她似乎被魇兰，驱逐了……

    到华场的时候，她上课的时候，能看见新来的和还留下的。上次来是什么时候，我忘了。

    我非常想说母亲的确很出色，是一个非常棒的舞蹈老师。

    他们休息的时候，以前也有新来的听说我是她女儿，找我比划比划，有时候觉得精神状态比较好就会应下。然后留下来的就会在一旁看着笑，偶尔还指点一番。母亲也不阻拦，看着我的眼神总是带着自豪与鼓励。

    说实话，我并不适合跳舞，因为体力跟不上，但是因为母亲的关系，我很喜欢舞蹈。

    她比划输了，不服气的问我学舞蹈几年了，我说从完全会走路开始。然后她说那她输得不冤，她才学几个星期。

    母亲走过来，轻拍我的头，笑着说：“你面前这个可是我的得意门生。”我嘻嘻笑道：“是嘛。”

    突然有人敲门，但是门没有关，我们都转过头去看。

    我想，如果现在我说我不开心一定是假的。

    班长走过来，笑着邀请我：“能再跳一曲吗？”我高兴地点点头，有人帮我们放歌。

    班长的舞蹈是母亲教的，我们经常会在一起跳双人舞，但是，这是以前。他这次回来，这还是第一次，刚刚他邀请我的时候，总觉得能回到那时候，不够勇敢去求知。

    他是我一个小时候的梦，能让人安心拥抱，能让人打心里喜欢的人。

    我们是最佳的搭档，没有先天的默契，只有后天的牵手。这样就很好了，不需要一个特别的位置，只要一个适合的，他会一直把我放在心上疼。没有血缘甚过血缘。

    母亲他们在边上看着，她一直笑着。我知道她知道我很开心。

    但是我们现在并不知道之后能有多难过，事情会有的，失去会有的，而我要做的，真的只能是守着，拿出我的所有，去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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