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慕飞带着张慕遥来到墓地，心情五味夹杂，伤痛难以言语。张慕遥自小被养于国外，缺少父爱，心中自然对张炳睿有着一定程度上的抵触，他恨这个父亲，他从小就没见过他对他笑过，也从没抱过他，那年他才十岁，正值少年时光，本来他可以和他的哥哥在一起快乐的成长，可他偏偏将他的少年时光扼杀在遥远的巴黎，他不会讲法语，也没有亲人，唯有一个许伯伯照顾他，待他如子。可那又能怎么样，许伯伯再好，也不是他的亲生父亲，他恨父亲让他从恐惧中长大，他恨他把自己扔到了悬崖下面，任他自生自灭。

    “父亲的死并非偶然，是有人蓄谋已久的计划。我们一定要为父报仇，以慰先父的在天之灵。”张慕飞狠狠的说。张慕遥看着那墓碑，一股无尽的酸楚一涌而出，他曾想他不会再为他的生，他的死而动容，可真到了这一刻，他才明白什么是血浓于水。他尽量克制着自己不哭出声来，那股悲伤重重的压在他的胸前，压的他好难受。

    “按理说我早应该唤你回来，参加父亲的葬礼，可是那帮狼子野心的人都瞪大着眼睛盯着我们，燕军上下人心惶惶，那些个自恃德高望重的燕军元老们哪一个是真心诚意的肯辅佐一个他们眼中的儒生？大局不稳，摇摇欲坠，稍有不慎，我们就会有性命之忧。所以，我不能让你回来，我封锁了所有通往法国的消息，竭尽全力不让你知道。就是为了保证你的生命安全，万一我有什么不测，你也可以为张家保留一线血脉。我潜行去楚州也是为了调查父亲的死因。我在楚家找到了他们购买火药的账单，现在已经可以断定父亲的死跟楚天华脱不了干系，但我还是需要一段时间做准备，你要帮我。”

    张慕遥泪眼模糊的看着眼前的大哥，他这般用心良苦，而自己却当着他的面，给他那么多的难堪，他自然知道张慕飞志不在政治，他的性格那样柔和温顺，怎么挡得了那帮心怀不轨的人？他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稳定军心，重整军纪，让将士们心服口服，让自己得以毫发无伤的回来，在这背后，他付出了多少努力。“哥，我们兄弟一心，其利断金，我决定暂时不回法国，等帮父亲报了仇，我再离开。”张慕飞不解的看着他，“你还是要走，你是不是还是在埋怨父亲？父亲他已经走了，不管他之前对你是怎样的，你都应该要原谅他了。”张慕遥深呼一口气，“我不怨他，这是我的命。”

    张慕飞递给他一张信封，“这是父亲走后，我收拾他房间时发现的，想必这封信上就有你想要的答案。”

    张慕遥疑惑的接过信封，上面写着‘张慕遥’三个字。“你再陪父亲一会儿吧，我先回去了。”张慕遥点点头，打开信封：

    “我儿慕遥，看到这封信时，为父应该已不在人世。为父自小对你们兄弟二人管教甚严，真乃出于一片良苦用心。想我燕军虽占据一方，然北有敏军杨思荣虎视眈眈，南有宿敌楚天华争霸不休，西南川军刘冼虽距我于千里之外，却也早生灭我之心。为幸得中央徐委员长的青睐，常护我左右，方能残喘至今。故而，为父深知自强之理，若非从小对你二人严厉，日后你二人也必无自保之力。为父常念你二子出生之时，天边红光四起，人说此乃吉兆，然玄武惨案犹如昨日，你二人皆为虎子，两虎相争，必有一伤，为父绝不可让此等惨绝人寰之事发生。故而，无奈自幼将你送到法国，托结义兄长许长兴加以照顾，为父深知愧对于你，还望谅之。张炳睿绝笔。”

    张慕遥早已泣不成声，他不顾一切的扑在墓碑上，“父亲，我不怨你，我爱你，你能听的到吗？如果还有来生，我仍旧做你的儿子，听你的话，不再恨你，厌你，父亲，你听的到吗？”

    秋风吹的树叶飒飒的响，仿佛被张慕遥的悲伤所染，不停的哀嚎，咆哮，似要将这尘世间的一切不平和冤屈一扫而光。

    这天注定是水凝雅一生中最难忘的时刻，她穿上了梦寐以求的婚纱，戴着张慕飞亲自设计制作的钻饰，镜中的她简直就是一个坠落凡尘的仙子。可惜的是她没有伴娘，因为她的姐妹朋友都远在楚州，她清楚地记得上学时她们彼此对对方的承诺，要成为对方的伴娘。这个承诺还悬在耳畔，可是人却在哪里？

    阿桃并不知道水凝雅在感慨自己的境遇，抱着一推东西进来的时候，不由得被水凝雅的容貌惊呆了，“哇，小姐，你真的是太美了，阿桃也见过一些高官的新娘子，没一个比的上小姐的，一会儿少帅看见了，只怕是连步子都迈不开了。”水凝雅羞涩的笑笑，“阿桃，你就是会讨人开心。”阿桃一脸的冤枉，“不是的小姐，阿桃没有说谎，是真的。”水凝雅笑着说，“好了，你再帮我看看头纱，我总觉得它有些难受。”阿桃走上前去摆弄着，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小姐，有位先生找你。”

    水凝雅一愣，心中莫名的一紧，“什么样的先生？”阿桃说道，“他只说他姓柳。”水凝雅噌的一下站了起来，不禁吓了阿桃一跳，“他在哪里？”

    水凝雅顺着阿桃指的方向寻去，远远的看见一位身穿白色衣服的男子。她走近，轻轻的唤了声，“敬轩哥。”柳敬轩转过身来，先是满眼的惊艳，继而又平添了几许遗憾。水凝雅走近两步，看着瘦了一圈的柳敬轩，“敬轩哥，你怎么来了？你还好吗？”柳敬轩摘下礼帽，深情款款的看着水凝雅，“小雅，我来看看你，看你过的好不好。看来是我多虑了，他既然能冒险带你离开楚州，就能给你幸福快乐的生活。”水凝雅心中酸涩不已，她低下头，“敬轩哥，对不起，是我不好，我大哥二哥还好吗？还有大嫂，他们都好吗？”柳敬轩一怔，说道，“都还好，只是大哥还有心结解不开，他想不通，得了一场大病，不过，你放心，我出来的时候，他已经痊愈了。”水凝雅见他拎着箱子，“你这是要去哪儿？”柳敬轩看向天边，“自从你走后，我便试图想要忘记你，然后开始我自己的人生，可是我忘不了，只要一闭上眼睛，浮现在我脑海里的全都是你的样子，你的笑，你的恼，你的哭，你的泪，它们精确到了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神情，我觉得我快要疯了。就在这时，我美国的同学邀请我去帮他，我同意了，美国是一片自由的乐土，我喜欢那里，我想我只有将自己的生活环境彻底变了，才能彻底的忘记你，忘记你带给我乐，带给我的痛。”他转过身，看着早已经泪流满面的水凝雅，怜爱自然而生，他拿出丝帕，捧着水凝雅的脸小心擦着，“都怪我，在你大喜的日子还把你弄哭，你这样哭，脸都花了，就做不成漂亮的新娘子了。”

    水凝雅听话的不再哭泣，可怜巴巴的看着他，没由来的让他好一阵心疼，他凝视着她“你真美，你知道吗，我曾经幻想过无数次你穿着婚纱的样子，今天终于被我见着了，老天待我还是不薄的，可惜的是，新郎不是我。”

    “敬轩哥，你会找到一个真心喜欢你，你也喜欢她的女孩儿的，你相信我，人世间充满了希望，充满了惊喜，谁都不能肯定自己下一秒遇上的会是谁，没准儿，那个人就会你的公主。”

    “希望是吧，凝雅，我已经不再奢望了，因为我已经没有力气和勇气再去爱了。”

    水凝雅失望的看着柳敬轩，是她将他所有的自信毁于一旦，是她将他的爱无情的夺去却又狠心的扔掉，她好恨，自己为什么会是一个只会伤害亲人的侩子手。柳敬轩又走近一步，

    小雅，我能抱抱你吗？”她看着他，走进他的怀抱。她知道这是他的第一个拥抱，也是最后一个。

    张慕飞手捧鲜花站在南楼的门外，伴郎慕遥却是一脸的忧伤，旁边熙熙攘攘的站着燕军将领及家属，虽说是小办，但这场面也足够比得上民间的五倍了。

    “新娘子来了。”众人随着声音的响起不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