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虹桥下飞机以后我打车直奔竹青青住过的那套房子。我知道这样做很冒险,很可能被妈妈抓个正着,然而我必须立即去,因为我想起了一个事情:竹青青既然给我留了字条,卧室里的卧具又几乎没有动,说明她走得比较匆忙,也许会留下什么线索呢,我得再去找。我坐在车上,心急如焚的同时又痛悔那几天的糊涂,居然没想到要去检查她的房间,而只是昏昏沉沉地睡着,渺茫地寄希望于她会自己回来。‘回来’,我在心里又默念了一遍这个词,下意识地低头去看自己那只依旧半瘸着的脚,然而眼里流下的却是热热的液体。
谢天谢地,我的钥匙还能打开房门,看来老妈对敌经验还是不足,没有想到我会这么快就再次逃回上海。我进门,发现地板上满是乱七八糟的脚印,大概是老妈真地找人来看房子了。我几步跨进卧室,还好,床还是老样子,我一屁股坐在床沿上,却发现在床头柜上摆着一套可爱的绒毛小狗,三个,两个大狗拥着一只小狗,正是我生日那天买给竹青青女儿的礼物。我的眼泪刷地涌下来:竹青青连这个都没有带走,看来她是真的铁了心要从我的世界消失了。
我抹抹眼泪,开始四处搜索,然而一无所获。我绝望地再次跌坐在床上,顺手拿起一只小狗贴在脸上无声地流着泪。突然,我的眼光一瞥,发现压在小狗下面有一张光碟。我的心狂跳着拿起来,发现碟面上纤秀的笔迹写了几行字:
想起来就会心碎
然而再也找不到眼泪
就这样慢慢枯萎
陪葬那些无法言说的悲
平安。
在这几行字下面署着一个签名:筠。
我翻来覆去地看着那张碟,脑子里一片乱糟糟:这好像就是当初表哥交代我帮他扔掉的那张碟啊,后来留在青青这里一直没拿走,――青青是要还给我这张碟?这些字是什么意思?这么自伤自怨的话语,难道就是青青最后要对我说的话?
我机械地打开笔记本电脑,把碟片放进去,刷的一声,居然打开了,可是里面一片空白。我又打开一遍,还是空白。我呆了:我明明记得表哥说这张碟片有密码啊,当初我都没打开,青青怎么会把它打开,并且把内容删了?难道是我记错了,这是青青平时用的光碟?我又看看碟片,糊涂地不得了,然而唯一清醒的认识就是:青青不会再回来了。我把这张碟片紧紧贴在胸口,就像搂着一根已然知道无效了的救命稻草。
我跑去电信局打印座机的通话单子,却被告知不提供这项服务,除非是本人持身份证来打印。我站在上海朔风呼啸的街头,看着日渐浓郁的新年气氛弥漫在空气里,孤单地就像一片风中的落叶。
我到公用电话上给赵强打手机,赵强的大嗓门几乎要震破我的耳膜:“靠,你丫死哪去了?打你手机一直关机,公司说你已经辞职了,你这是跑哪去遁世了?为了一个娘们,你至于吗?你还是个爷们不是?你在哪?外滩?别动别动,我这就过去接你。”
赵强确定我神智还算正常以后,把我拽进一家小吃店,给我要了一盘水饺,然后不等我开口就拿比水饺还大的口气来教训我:“冯小兰跟我家那口子一直没断联系,我什么都知道了,原来我们是冤枉她了。你丫真是有病了,你跟那个女人才认识两个月,就把你弄成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可惜了那个孩子,不然我们可以结个娃娃亲呢。”
我努力地分辨:“是4个月。我们在网上还认识了两个月。”
赵强看着我,眼珠子瞪得几乎要掉下来:“你丫真是病了?!是谁TM教训我不能网恋来着?!怎么到你这就恋成这样一个瘸子了?!”
我攥攥拳头,骨节嘎巴嘎巴直响:“你丫再说一句我这是网恋,我一定抽得你满地找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