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我抽了一生中最多的烟。我希望自己是真的这样固执地决绝,也许这样才会让他遇见另一段他想要的爱情,然后沉醉其中,被幸福眷顾。但我却也害怕正是这样固执的决绝,成为他爱情的桎梏,就如我一般,永远也走不出。
和亦璋一起,我拥有过最彻骨的激情和欢乐,自然也体味过最深寂落寞的沮丧和灰暗,人生就是如此,要想长久没有哀怨地相守相爱,只能化为平淡舒缓的流水,没有一种选择可以让人得尽所有。
夜里突遇台风,豆大的雨点倾盆而落,河面上波涛汹涌,小山似的巨浪不断朝我们扑来,我们紧紧地贴在一块岩石后面,才没有被台风卷走。
生活继续下去,只有一个细节,至今,让我久久不能忘记,我也因此获得了新生,当天穿越死亡谷的时候,黎昕回头看着我说,“毛毛,我跟你打个赌,如果过得去,那么你答应我,一切重新开始。
然而上天并没有特别眷顾我们,当巨大的泥石呼啸着落下时,我被重重地推了出去,整个世界陷入初始的漆黑。
醒来的时候,是游客关注的脸,而黎昕,却永远留在了寂寞的雀城运河上。
五年之后。
郊外一间福利院附近。一群孩子饶有兴味地抬头看黑板。已经习惯了在凹凸不平的皲裂的黑板上写写画画,每廖廖几笔,粉笔就啪地断一次。我给孩子们画向日葵,然后把向日葵的花盘改成狮子的面貌。
“这是什么?”我转过身来问。
“狮面葵!”一个天真可爱的小女孩高声回答。
我绽开了笑颜,冲她点了点头,又对其他孩子们说,“下周末,不见不散。”
这是我每天的工作,我喜欢每天能看到一群群活泼可爱的孩子,喜欢看他们得到关爱时那副欢天喜地,喜笑颜开的样子。我每个周末都会来教他们画画。让那些缺少父母疼爱的孩子也享受到那份快乐。我喜欢他们,他们也需要我。
黎昕曾说,爱需要纯净,才能担负起灵魂的休养生息。我想,这次我真的做到了。
于多年以后的今天,我仍然一个人生活。时常想象爱情的样子,它应该有很多种,可以疯狂,可以勇敢,但如果一开始就拿自己当做了祭品,注定只会受到伤害。
心爱的项链和戒指,在同一天坏掉了。项链断线,可以再续,戒指坏了,可以再买。但是,假如,你真的离开了,那我怎么办?
又一个盛夏,我坐在‘萋优草’的角落,看窗外的明媚灿烂。甜品店里很清净,有悠扬的音乐,还有一种特殊的咖啡香气。我点了一杯黑咖啡,不加糖,缩在幽暗的角落里,孤独地品味着。
甜品店的灯光有些朦胧,墙壁上有壁画,佛像,四面八方燃着烛火,屏幕上正在放梁家辉和珍玛琪的《情人》。那个年轻的女子想着自己的情人已经离开了,一个人在空荡荡的甲板上哭泣。星夜的船舷上,伴着不知何处飘来的萧邦的夜曲,令那些潮涌像一首孤独的歌。。。
大概爱总是这样,千回百转,总让人一下猜不透谜底,等到可以看见谜底了,就只剩下惆怅的叹息。电影里,萧邦的夜曲还在低回,但我知道即使萧邦还在,他的琴声也弹不出我这刻的哀愁。
目光游移,我注意到,阳光照射的一角,坐落着一只巨大的鱼缸。鱼缸背后,照得通透明亮,两只红色接吻鱼,缓缓地游移。
我走到那缸金鱼前,潸然泪下。一种熟悉的感觉由心而生。据说,它们相遇的时候,已经彼此穿越了几百个光年,在三千年的寂寞海底交会并且相爱。那火焰般炙烈的红色。
“怎么,小姐也喜欢这种金鱼?”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
我猛地一惊,扭头去看,是个俊秀的男子正捧着一杯糖不甩,微笑着望着我。他有很好看的手指,洁净,修长且有种少见的柔韧,和他的好看的、朝气蓬勃的脸十分相称。
我依然记得他那张年轻又俊朗的脸,眉眼乌黑英挺,脸颊上带着一点圆润的稚嫩。很阳光样子。我摸摸脸颊,这是梦境吗,就这样吧。让我还依然年轻貌美的时候再见他一面。
哪怕远远的。哪怕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