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出差回来,肖一露一头埋在工作中什么也不想,业余时间就看书、写日记,有时还练笔写点小诗、随笔之类的东西,以此来消磨时间。晚上也经常跟大伙去看看电影或厂里的篮球赛。这是唯一的夜生活,也是人们业余娱乐与消遣的唯一方式。要么大家下了班,吃过晚饭就只好早早上床睡觉,或坐在一块儿扯闲话、传小道消息。肖一露最头疼人们坐在一起扯闲话,说些无聊的事。每到人们瞎扯她的脑袋就发胀,好像要爆炸似的。这几天,有件事在厂里又引起了轩然大波,毫不亚于第一颗原子弹在广岛爆炸所引起的骚动那样,全厂男女老幼甚至家属,在大街上、办公室、走廊上都在谈论此事。原来在厂部门口不知什么人贴了张小传单,把厂里两个职工的隐私全部公布与众了。说这两个人原来是最要好的朋友,后来因为一个女人反目成仇,并且把男女之间写的情书也贴在了厂部墙上。两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一夜之间成了人们议论的焦点。一个是可怜兮兮的受害者,一个是恬不知耻的第三者。第三者虽然可恶,但并没引起人们的太大愤恨,倒是那位女子却引起了人们的极大注视。几乎所有难听的话和嘲讽、侮辱性的语言都用在她身上了。她的名字在厂里传来传去,虽然不是这个厂的职工,却在这儿顿时出了名,全厂职工家属妇孺皆知,无人不晓。这件事很快就引起了厂部的重视,政工科的薛副科长找那两人谈了话,并把那个女的与他俩隔离了起来,以防他们相互串供。在文化大革命尚未彻底结束的年代,人们的政治敏感性被历练到了极致,稍有风吹草动就会拉到政治、思想上来严厉批判。对人的要求很苛刻,说话、办事都得符合人们已经形成的固有模式,否则就会遭到广泛的谴责与鄙视,认为你思想有问题----不健康、不道德。尤其男女之间的事,是个非常严肃的问题,随时都会有人抓住上纲上线。那位薛副科长也是一个文革中历练出来的老手。别看她个子不高、眼睛不大,厂里哪些人能惹、哪些人不能惹;政工科哪些该管、哪些不该管;她把握的非常到位。整天盯着厂里几百号人,恨不得钻进他们肚子里看看,看人们究竟在想什么。人们都说她个子不高是叫心拽住了,眼睛不大是让苦水给泡的。心太重,做事太苦。所以,遇上这样的事自然要首当其冲搞个一清二楚了。
那天,晚饭过后。小肖宿舍里的几个人又开始调侃。现在她们宿舍共有五个人,她与林楠、小张、秀梅、魏姐。魏姐是某大城市来的知识青年,在离厂子二百里外的牧区下了好几年乡,最近是落实政策分到这儿的。据说她到这儿背后还有一本厚厚的历史、沉重的缘由。除了魏大姐,她们四人的年龄都差不多,所以下班后宿舍就成了她们的自由天堂,几个人整天嬉戏打闹好不热闹。今天,林楠匆匆吃过饭,特意梳洗打扮了一番跟朋友约会去了。魏大姐下午出去还没回来。小肖和小张、秀梅没事干就天南地北的闲侃。秀梅是个性情活泼开朗的人,去年冬天来这儿,在厂里搞出纳。到这儿不久就跟大家混得烂熟。走到哪儿都会留下一串笑声,外号“活宝”,宿舍里只要她在就不得安宁,经常逗得大家捧腹大笑。她与张红莲的性格很相像,开玩笑时两人总是一唱一和。只要她在,小张的俏皮话就像蹦豆似的,一个接一个的往出蹦。浓浓的青春气息充满整个宿舍,这里经常是欢笑的乐园,一回到这儿,就会把大家所有的沉闷与压抑冲击的荡然无存。小张和秀梅吃饱饭没事干,见面就斗嘴皮子。俏皮话一串接一串,几个人笑得喘不过气来。一阵打闹过后,张红莲突然想起了什么,十分神秘地冒出一句话来:“嗨!你们听说了吗?那个女人已被抓起来了,司法机关怀疑她范了重婚罪。”
小肖和秀梅以为她又在起哄,谁也没答茬。秀梅冲她撇了撇嘴。
“哎!你不信?我可说的是真话,决不是开玩笑。”小张十分认真地说。
“真的?”小肖抬头疑惑的看着她。“假如这样,问题可就闹大啦。”
秀梅也瞪大眼睛看着小张和小肖,赞同的点了点。
“可不是嘛!你们以为这是随便说的?”小张把一只手放到嘴边,压低声音说,“听说要判刑。”
“不对吧?昨天你不是说她还来咱厂找陈福民吗?今天咋又说她被抓了呢?”小肖不解地看着她问。
“没错。昨天她是来找陈福民的,那是给他安顿家里和孩子们的事。你没看见她身后还跟着我师哥吗?是吧?”她问秀梅。
秀梅点了点头,恍然大悟地说:“噢!原来是这样啊!我还以为你师哥跟她认识,两人一起到这儿来办事的。这么说,你师哥跟着她是在执行公务啦?”
小张使劲点着头,“当然啦。”停了一会儿,她又压低声音说:“可能要从咱们厂抽人跟公检法一块儿整清他们的事!”
“是吗?多好玩儿!还能参加一次破案。我要能参加该多好!”秀梅一幅自我陶醉的模样。“哎!小张。你可以去参加呀。这样还可以和师哥共商大事、共度良辰,该多好啊!”
“哪儿能轮上我呵?要去就看小肖吧。”她朝小肖乜斜了一下。
“你可以去找你师傅嘛!假如她不让去,就抱住她的大腿哭啊闹呀的,这样,保准会派你去的!”秀梅故意戏谑。
“遵命!我听你的。现在就去找师傅闹。假如师傅不答应,看我吃不了你!”说着她两手放在胸前,做出魔鬼掏心的样子朝秀梅奔过去。
“啊——!”秀梅尖叫着迅速往外跑。小肖坐在床上拍手大笑,小张也止不住狂笑起来。旁边宿舍的几个小伙子跑出来也跟着起哄。
“哎,哎,大家快来看啊!这几位抢银行啦。”
“不是抢银行!是地震了。”
“不是地震,是闹鬼了!”大家七嘴八舌地起哄了一阵又各回各宿舍了。
正如小张说的那样,第二天一上班就有人来找小肖,说政工科薛副科长叫她去有事要说。小肖放下工作去了政工科。薛副科长早已等在那儿,一看见肖一露便开门见山地说:“小肖,经组织研究决定:让你去配合公检法的同志搞清陈福民前妻的问题。”
肖一露吃惊地看着薛副科长,“我能行吗?对情况一点也不了解。”
“这是组织决定!你是党员有什么不行?这个工作非常重要,经领导再三考虑,认为派你最合适。你的任务是看好她,以防她里外串供或寻短见,并且要经常向我汇报详细情况,还要绝对保密。”她停顿了一下,仔细打量着小肖又补充了一句:“年轻人,前途无量啊!路可是自己走出来的,好好干吧!”说罢,没容小肖再说什么就派人把她送到市招待所。
一到招待所她就见到了那个女人。她叫孟丽,三十出头,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个子一米七左右,被烫过的头发用皮筋扎成“一把抓”,蓬松地置于脑后。苗条的身材,皮肤白皙细腻,一身藏蓝色衣服很得体地穿在身上。脸上镶嵌的五官很匀称,高鼻梁、薄嘴唇,弯弯的眉毛下一双柔情的大眼睛,长得很漂亮。眸子里时时流露出一股子傲气。
公检法的人把她交给肖一露,并将她俩安排在同一个房间,孟丽每天的饮食、起居都由小肖监管。
开始,她在小肖面前显得有些尴尬。肖一露也因从没干过这种监管人的事而感到很别扭。为了摆脱不自然的局面,肖一露装出没事的样子主动和她搭讪。孟丽见小肖对自己一点都不介意也放松下来,不一会儿功夫,俩人就熟悉了。虽然人们骂她是“破鞋”、“滥货”、“坏女人”,但小肖并不这么看。因为她的父母和周围好多叔叔阿姨们,文革中也遭人诬陷过,背过莫须有的罪名,现在才平凡昭雪。因此,她绝不轻易相信别人的谣传,遇事总要自己作出判断。
孟丽是因“生活作风问题”,当“坏分子”被隔离审查的。她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