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

    “赵参谋，老赵！”孙立人将军满脸欢喜，双手握住赵昆仑的手，用力摇晃了几下，久久不肯放开。

    赵昆仑想向将军敬个礼，双手却抽不出来，对面的将军人高马大，手劲也大，赵昆仑也算魁伟，但是手劲却小了不少，想想人家曾是篮球队长，还入选过国家男子篮球队，代表国家参加过远东运动会，力克日本队、菲律宾队，获得过第一名。而自己却对篮球知之甚少，很想无奈地笑笑，眼角却有些湿润。

    “你来的正好！目前英军7000多人被日军包围在仁安羌，日军部队为步兵一个联队和山炮兵一个大队，约4300人，杜聿明长官认为英军有火力和人员优势，完全有能力自行突围，而远征军罗总司令却亲自打来电话，说美国佬史迪威发狠，不救援英军就断了远征军的美援，务必出兵驰援，我正在矛盾中，你倒说说你的看法。”孙立人拉着赵昆仑来到军用地图前，指指点点。

    前游击支队上校队长，现在的新编38师上校参谋，赵昆仑觉得命运又一次和自己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几天前还在祖国和兄弟们喝酒，今天却身处异国他乡，为一帮子素昧平生的英国人费脑筋解围。

    但是，赵昆仑很快就羞愧起来，南京国际安全区里区区十几个外国人，曾在最关键的时候出于人道帮助过自己和千千万万的南京人。这次不救这几千名外国人，不仅对不起盟友，而且良心也会不安，于情于理都不能见死不救，何况罗总司令亲自发话，自然要听，关键是如何两全其美。

    “我们最靠近仁安羌的是那支部队？”赵昆仑看着地图发问。

    “是113团，团长叫刘放吾，副师长齐学启为前敌总指挥。”

    “一个团？人马是不是少了点？还有没有可用兵力增援？”赵昆仑皱起了眉。

    “112团已经开拔，但是最少三天时间才能赶到仁安羌。”孙立人也皱起了眉，“而且，如此一来，我主力陆续调走，我原来之防区必然空虚，总部必须安排邻近部队补位，整个战区重心都将西移，也即是说，我们都将被这些英军牵着鼻子走！”

    “那么，如果日军派一支部队在这里楔进来，就会切断远征军和祖国的联系，那将是灾难性的！”赵昆仑手指指向东线战场。

    孙立人将军点点头，缅甸大部在中国云南省的西部，远征军西移，和祖国的距离一旦拉远，日军如果抓住机会，切断至关重要的生命线，那将会使远征军整个陷入绝境。

    但是，战场瞬息万变，如果救下这支英军，再迅速补位，则可两全其美；再说国军后卫两个师也不是吃素的，绝不会轻易让日军得逞。

    赵昆仑对着将军点点头，指着地图上的仁安羌说：“让113团发起攻击，同时督促被围之英军配合，以收内外夹击之效；113团拟分兵出击，以主力占领敌炮兵阵地，以部分兵力牵制敌人大队，攻下敌炮兵阵地后，再以敌炮轰击敌人大队，同时牵制变成主攻，加上英军的配合，必收全功！对敌炮兵阵地攻击，当择夜袭为上策！”

    “一个团确实有点捉襟见肘，但是奇兵突袭，打掉敌人的炮兵阵地，再全力攻击敌人大队，加上英军内外配合，当有胜算！”将军不由颔首称赞，随即发出命令。

    18日拂晓，天刚蒙蒙亮，113团的强攻就开始了，他们要打过宾河，才能接近仁安羌。日军沿宾河两岸布防，形势很像长沙会战中的汨罗江防线。赵昆仑带领师部直属连连夜急行军赶到的时候，113团已经占领渡口和桥头，而南岸的日军还在顽抗。

    不时有炮弹在南岸炸响，但在望远镜中发现，落点杂乱，几乎对日军构不成威胁。赵昆仑纳闷，一问才知道，这是被围的英军在发炮配合国军，而英军大队人马连日行军已经极度困乏，曾经尝试突围，无力突破日军包围后就地防御，等待国军救援。

    更糟糕的是，日军一个大队的援兵正从水路来援，预计黄昏时分会加入对仁安羌的围攻。

    113团几度发起对南岸日军的进攻，可惜南岸一马平川，实在不利于进攻，最终进攻都没有奏效。

    傍晚，日军增援部队赶到，南岸日军示威一般开枪祝贺，国军几位前线将领闷闷不乐。

    赵昆仑笑笑，对着团长耳边讲了几句悄悄话，团长笑了起来。

    入夜，留一个连人马在渡口骚扰牵制日军，大队人马悄悄沿着宾河往上游走，渡口的枪声渐渐远去，河水的流淌声越来越大，夜色中的河流泛着乌黑的亮光，像一条摇头摆尾的大鱼。

    就从鱼背上过江，赵昆仑开了个玩笑，三营长张琦快走几步，追问这位新来的师部参谋，刚才到底说了什么，让团长喜笑颜开。

    赵昆仑没说什么，只用手指指直属连战士身上带着的背包。

    张琦还是不明白，拉过一个战士一问，才知道背包里放着的是日军服装。

    赵昆仑要把这一仗打成长沙会战，装扮成日军再演一次夜袭敌营。

    过河很顺利，一个连的战士换成日军服装，赵昆仑向团长敬礼告辞，他要带着突击连上去，团长不放心，赵昆仑指指身上的大佐军服，一把拉过师部对日翻译姜继哲，转瞬就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团长一跺脚，命令一营、二营跟进，张琦带三营前出至501高地潜伏，准备于拂晓前发起进攻。

    19日拂晓，英军的炮火又开始炸响，日军埋头吃饭，丝毫不以为意。张琦带领3营开始奋勇冲杀，战斗一开始就进入白热化，随着英军炮火越来越猛烈，高地上的日军竟然不顾炮火，纷纷跳出战壕反冲杀——他们是想和国军搅和在一起，让英军的炮火失去威力。

    日军守卫高地的军官滨边少佐呼叫炮火支援，可是打来的炮弹依旧在高地上炸响，始终没有见到国军后方落下炸弹。少佐急得大骂起来。

    此时，白塔山日军炮兵阵地已经易主。一营、二营战士调转炮口，对准仁安羌外围日军阵地开始轰击。

    赵昆仑再次带着直属连出发了，他们的目标是增援三营，拿下501高地。

    日军似乎也意识到高地的重要，派出一个大队增援。

    赵昆仑和张琦合兵一处，抢在日军增援到来前拿下了高地，滨边少佐见突围无望，剖腹自尽。

    日军一个大队赶到后，发动了集团冲锋，一批批日军嚎叫着往高地上冲，丝毫不顾伤亡，阵地几度告急。

    113团除留下部分人坚守炮兵阵地外，两个营大部分兵力紧急增援501高地。双方在501高地殊死拼杀，最激烈的时候，高地三失三得，三营长张琦在战斗中不幸牺牲。

    至下午2时，国军牢牢控制了501高地，猛烈炮轰之下，日军整编第214联队开始溃败。随后1营和2营与英军战车协同，肃清仁安羌市内日军。5时，日军被迫撤退到南部5公里外。至此，仁安羌之围告解。

    此役，中方新编38师113团以800多人击败日军4300余人，解除了七千英军之围，并救出被日军俘虏的英军官兵、传教士和新闻记者五百余人。

    消息传出，孙立人将军和38师立刻成为英美新闻报道的焦点。最高统帅颁发四等云麾勋章表彰孙立人的战绩，美国罗斯福总统亦授予他一枚丰功勋章。

    人怕出名猪怕壮，怕什么来什么。史迪威大感满意之余，不允许新38师回归原来的阵地，就留在依洛瓦底江沿岸的西线。

    远征军总司令罗卓英无奈，为了填补新38师西移而产生的空位，下令66军调遣新28师从腊戍到曼德勒接防，远征军主力依次西调，东部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