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

    赵昆仑出于私人交情，在边界小镇宴请大卫和阿标，上次见面后大家很快就分开了，因为日军的威胁几百名西方传教士和新闻记者马上就随英军转移了。这次大家在异国他乡又遇到了，可能很快又要分开，战争总是让人聚少离多，这让赵昆仑格外珍惜这次的相遇。

    赵昆仑先行一步来到位于列多镇中心的一家中印餐馆，老板是一位华侨，一攀谈竟是赵昆仑的本家，十年前从上海来到列多旅游，被这里的美景吸引，也被这里的印度原生态音乐吸引，就携妻带女来到这里，虽然收入有限，但与国内这几年动荡不安相比，这里简直就是天堂。

    老赵对正在祖国发生的抗战也很关注，抗战全面开始的那会，他也竭尽所能向印度华侨协会捐了一笔款子，再由南洋华侨协会转交到国内，也算是为抗战做点贡献，尽一份中国人的责任。

    后来，战局发展对中国不利，老赵为国家存亡担忧不已，好多个夜晚望着东方发呆，妻子女儿也跟着一起犯愁。听说长沙会战国军重挫日军，他们一家人和当地的华侨都很高兴——祖国有希望了！今天，当他从陪同赵昆仑一起来的张小满那里得知参加过三次长沙保卫战的国军上校就在自己眼前时，他简直高兴坏了，带着妻子女儿忙这忙那，又打开留声机，小酒馆仿佛过年了一样。

    老赵的妻子是个很美的东方女性，话并不多，但是大方优雅。老赵的女儿要比赵萱大上几岁，她很喜欢印度音乐，特地挑选了一张她最喜爱的印度音乐唱片播放，说是让上校好好感受一下原汁原味的印度音乐。

    赵昆仑眼角湿润了，战场上见惯了生死的硬汉最近不知怎么了，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在38师三营长张琦牺牲的时候，在听到副师长齐学启遇难的时候，在师部里听罗卓英长官通报第5军将士九死一生走出野人山的时候，他都抑制不住眼泪流淌，赵昆仑怀疑难道他已经老了，才会如此多愁善感？

    现在，家的感觉让他浑身暖洋洋的，音乐声里，赵昆仑内心深处的思念之弦被轻轻拨动，她再一次想起了女儿赵萱可爱的笑脸……

    “哈哈，”身后传来的笑声让赵昆仑猛地清醒了。大卫、阿标和两位穿着英军军服的魁梧男子出现在他的面前。

    通过大卫的介绍赵昆仑知道了，稍高一点、满面笑容望着赵昆仑的是英缅军第一军史高特师长，另一位不苟言笑的是英国驻印军东方警备军军团长艾尔文中将，大卫得到邀请后，拉上了史高特，史高特又叫上了多年好友艾尔文，他们听说是赵昆仑请客，也对这位有着传奇色彩的国军上校充满兴趣，何况两位老友也可以借此机会叙叙旧，就一起赶来了。

    一下子，小酒馆高朋满座，倒让老赵诧异起来，赵昆仑一来，怎么连当地驻军司令都惊动了？

    赵昆仑邀请刚结识的本家老赵作陪，主宾一一落座。赵昆仑点的是中国淮扬菜，安排用刻有英国女王徽记的高脚杯喝美国加利福尼亚的香槟酒。

    史高特和艾尔文酒量都很大，左一杯右一杯不时地敬酒，他们对厨师烧的中国菜也赞不绝口。赵昆仑再次感慨起来，如果说是战争让这几个男人在这里相聚，那么酒就让大家很快消除了隔阂，很快就无话不谈了。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赵昆仑吟诵的这句诗让大卫不知道怎么翻译，倒是老赵的女儿给两位英国将军翻译了出来。

    两位将军哈哈大笑，他们对这句诗表达的意思似懂非懂，男人沙场一醉，这仗还怎么打？不过男人借酒一醉，倒是常有的事。今天，也确实可以借酒忘记战争，何乐不为呢？

    赵昆仑笑笑，给大家介绍了中国战场的态势，把远征军出征的原因也讲得明白透彻。在他看来，远征军撤出缅甸后，日本除了巩固既占领土外，很有可能顺势西进，出兵印度。再看德国，如果此时进兵中东，那么一东一西两个法西斯国家很有可能会师中东瓜分世界。

    此言一出，两位英国将军和在场所有的人都震惊了，初夏午后的阳光透过木制窗棂筛进来，气温让酒后的人们很感舒适，微风拂动的窗帘似乎告诉人们眼下美好的一切都值得好好珍惜。

    史高特师长点点头，最近这段时间来，他在和日军的较量中有着很深的感受，日军进攻犀利，丝毫不计较伤亡，武器也很先进，这样的军队确实很可怕。

    驻缅英军和日军交手一个多月后就败逃印度，自从珍珠港事件开始，日军席卷东南亚诸国，也不过半年时间。照如此的打法，日军想要占领印度，恐怕也不会用多长时间。

    赵昆仑用水在酒桌上画了一副示意图，可以说只要日军一出兵，整个印度半岛，包括孟加拉和巴基斯坦地区立即就会落入日军手里，并且日军还很有可能会受到印度人民的全力支持，马上就能向西进入地中海，完成日德会师，这样的话，轴心国实际就胜利了。

    “即便不如此，”赵昆仑又用手指蘸水画了一副苏联的地图，指着其远东地区讲到，“拿下缅甸后，即使不进攻印度，日本在战略选择上也进一步主动起来，军方可以重新拾起北上策略，出兵苏联东部，配合德军夹击苏联，如此轴心国也一样会赢。”

    “自然，以上都是假设，它建立在轴心国紧密配合和积极作战上，可以说考验的是团队作战的意识与配合的娴熟程度，而目前，我还看不到除了政治合作外，两国在军事上有什么合作。”

    “他们各打各的，单打独斗都这么厉害，这要一合作，那可怎么办？”老赵也参加到讨论中来。

    众人的一番话让艾尔文中将也放下了酒杯，形势确实是严峻的，但是很快他就笑了起来，他已经接到大英帝国的战情通报，德国最近竟然有和英国交好的迹象。

    德军在莫斯科会战失败后，被迫放弃全面进攻，于1942年夏在苏德战场南翼实施重点进攻，企图攻占高加索和斯大林格勒，切断苏军的战略补给线。

    有情报表明，德国对此时发动斯大林格勒战役充满信心，认为这一战必胜，可以一举击败苏联。而正因为太过自信，希特勒并不愿意日军参与对苏作战。对日军的野蛮他早有耳闻，总觉得大肆屠杀平民百姓太过低俗，德军在各地针对犹太人的种族灭绝是为了日耳曼人的种族纯正，针对苏联平民的屠杀是为了消灭共产主义，日军滥杀老百姓，尤其是在南京进行疯狂的屠杀倒像中世纪蒙古人的屠城，看似威武，实际早已过时，充其量算抄袭历史而已，谈不上一点创意。

    所以希特勒更把日本军队看作是个无限扩张的野蛮机器，这样的军队一旦与德军会师很快就会无节制地向欧洲扩张，所以德军必需单独击败苏联，不能让日军参与进来，并且他还指示陆军一旦击败苏联，德军就要负担起保卫欧洲的责任，做好与日本翻脸开战的准备。他还公开扬言解决苏联后要与英国和解，并借给英国20个坦克师保卫印度，制止日本的进一步扩张。为此，德国要求日军暂时不要北进攻击苏联，也不要西进攻击印度，避免打乱目前德军部署。

    等到大卫和老赵的女儿两个人将将军的话相互补充才完整翻译出来的时候，赵昆仑吃了一惊。原来这两个发动世界大战的罪魁祸首也是面和心不合，看来局面还没有想象中那么差。

    果真如此的话，日军在印度边界就会暂时不动。既不北进，也不会采取中东攻势，那他们向哪里用兵呢？难道会向南，进军澳大利亚？要么只有向东进兵，凭借远胜于对方的海空军与美国的太平洋舰队厮杀，进一步巩固日本在太平洋上的优势地位！ 赵昆仑提出的两个假设让大家陷入了沉思。

    历史在这里让所有反对法西斯的人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