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

    这年3月，小乔开着一辆崭新的美式吉普，风急火燎地开进驻扎在缅甸南图郊外的新一军军部。自打中国驻印军攻克密支那以后，部队就进行了休整扩编，由新1军扩编成两个军，即新1军和新6军。孙立人已经升任新1军中将军长，下辖新38师和新30师，之后一路攻击，势如破竹，眼见缅北就将完全胜利了。

    赵昆仑和孙立人似乎在争论什么，众参谋都回避了，诺大的作战室里就他们两个人。

    小乔算是常客了，他一挥手，拒绝了作战参谋通报的好意，一把拉开作战室的大门，不打招呼就闯了进去。

    孙立人一身崭新的美式黄呢子军服，脚上穿着锃亮的长筒马靴，最引人注目的是简章上两颗金色的将星。此刻似乎刚刚发过火，他白皙的脸上两道浓黑的剑眉依然紧锁。

    小乔的出现让两个人都吃了一惊，不约而同站了起来。小乔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告诉了他们一个惊天的秘密。十来天前，英、美、苏三国首脑在苏联的克里米亚半岛签订了《雅尔塔协定》，苏联承诺在欧洲战争结束后2至3个月内参加对日作战，其条件是：维持外蒙古的现状即同意外蒙古独立，库页岛南部及邻近岛屿交还苏联，大连商港国际化，苏联租用旅顺港为海军基地，苏、中共同经营中东铁路和南满铁路，千岛群岛交予苏联。

    孙立人给他翻译完，火气又上来了，他大骂了一声可耻，就气呼呼不讲话了。

    赵昆仑听后，也久久没有说话，对于三国元首，赵昆仑素来敬佩，尤其是对于轮椅上的那位总统，正是因为他的坚持和睿智，世界大战才能走到同盟国即将胜利的一步。重建世界和平的重任由一个残疾人来担当，这曾让不少四肢健全的人汗颜。但是，在冬日即将过去，春天即将到来，难道一定要用这样的代价换取北方那个大国的出兵吗？在克里米亚的阳光下，难道一定要给战后的世界增多几块沉重的阴霾吗？

    蒙古的历史悠久，而外蒙的问题却是最近几十年的事。从古至今，蒙古高原上就有多个游牧民族和部族繁衍生息，匈奴、柔然、回鹘、突厥，直到最终的主人蒙古人。中国宋朝时期，突厥势力淡出该地区，蒙古人迁入。蒙古各部臣开始臣服于金朝，在13世纪初，成吉思汗统一了这一地区的所有蒙古部族，建立起不可一世的蒙古帝国。

    成吉思汗的孙子忽必烈建立的元朝地域辽阔，蒙古高原、朝鲜半岛都在其内。明朝时蒙古人退回塞外，继续与明朝对抗。清初满族统治者与漠南蒙古、也就是内蒙古诸部结盟，最终成功进入中原，确立起清朝对全国的统治。其他漠北、漠西蒙古部族也逐渐成为清朝的臣属。

    1660年，由突厥民族后裔建立的瓦剌部落分裂出的一支漠西蒙古准葛尔部，在葛尔丹汗的带领下，进攻外蒙。外蒙部落全面溃败，摆在面前的是要么投降俄国，要么归附中国。库伦活佛作出了影响后世数百甚至数千年的决定——归附中国。理由只有一条，那就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加之活佛与康熙皇帝玄晔私交甚笃，外蒙最终主动归附，清廷出钱出力，派精锐协防。真可谓合则同利！1696年，葛尔丹在清军三路大军围剿下大败，次年兵穷自杀。自此180多万平方公里外蒙古纳入中国版图。

    没想到的是，俄国趁中国发生辛亥革命之际，怂恿外蒙古喇嘛黄教大活佛第八世哲布尊丹巴为首的封建上层，宣布独立，建立所谓大蒙古国政府，自称大蒙古皇帝，驱逐清朝政府驻库伦办事大臣，还私自签订了非法的协约。辛亥革命推翻清廷的统治后， 当时的北洋军阀政府于1915年与沙俄再签条约，规定外蒙古为中国领土的一部分，外蒙承认中国宗主权，中国则承认外蒙古自治。

    第一次世界大战后，外蒙古以哲布尊丹巴为首的封建上层，与中国北洋政府开始关于取消“自治”的谈判，很快中国政府宣布中俄之间关于外蒙古自治的文件无效，册封哲布尊丹巴为博格多汗，并派军队进入外蒙古，恢复了领土主权。未几，驻军主力从外蒙古调回关内参加军阀混战，只在库伦及其以北蒙俄边境留驻少量兵力。

    受俄国十月革命的影响，1921年蒙古人民革命党成立，并再次宣布脱离中华民国而独立，并在苏俄红军的援助下，解放库伦，击溃白匪军，1924年建立了蒙古人民共和国。

    民族的加上意识形态的因素让外蒙古问题变得很复杂，而现在又因为美国总统罗斯福对要求苏联对日宣战存在焦虑这一因素，以及北极熊出动绝不会空手而归——最终美英竟以牺牲中国的主权换取了苏联对日出兵的条件。因此，这个会议从一开始就无意邀请中国参加。

    小乔很是纳闷，凭借中国战场的胶着，美英在亚太力量的增强，是否有必要一定要请这头贪得无厌的北极熊来呢？

    孙立人哼了一声，告诉小乔，日军在刚刚过去的一年里从4月到12月，连续发动了贯穿中国河南、湖南和广西三地的大规模进攻战役。结果造成了抗战以来国军正面战场的第二次大溃退，据最新的统计数字显示，8个月中，中国在豫湘桂战场上损兵五六十万，丧失4个省会和146座城市，7个空军基地和36个飞机场，丧失国土20多万平方公里。在豫中会战中日军甚至创造了37天连下38城的记录。

    也难怪，美国指望不上中国了，如此败绩相信连最高统帅也无颜腆面大国行列吧！赵昆仑心里充满悲哀。现在看来，史迪威将军要求对部队进行精简整编、撤换无能的高级军官，以及授予前线指挥官全权哪里错了，因为短视，中国军队已经错过了最佳的时机，在驻印军兰姆伽大力整训的一年里，他们到底在忙什么？如今被穷途末路的日军打得几乎没有还手之力，等在前面的恐怕只有悲惨的结局：被更强的对手取代或者消灭！

    孙立人告诉小乔，刚刚他和赵昆仑正在谈论这个话题，孙立人认为需要马上发动反攻作战，除了打通滇缅公路之外，还需在中国开辟第二战场——解放广州，将日军沿中国沿海的弧形战线拦腰切断，使其首尾不能联系，并为中国开辟第二条国际援助线，从而大大加速战争进程。

    赵昆仑虽然同意孙立人的想法，但是他过多强调了“困难”——目前中国的精锐部队除了在缅甸，就在滇西，要想进攻广州，谈何容易？何况最高统帅无意进攻，俨然一副天塌下来有美英大个子顶着的打算，各路诸侯也在打自己的小算盘，哪个还会全力抵抗呢？这次豫湘桂战役，绝大多数损失的部队都是投降的部队，有朝一日，摇身一变再回归国军也未可知！

    孙立人实在是有些急了，才与赵昆仑发生了争执，现在想想还是自己考虑的太简单了。

    以第四次长沙会战来说，日军调集20万兵力，在历时两年的精心准备后，一举击败薛岳，并一路追击至湖南南部重镇衡阳。虽有黄埔将领方先觉率部顽强抵抗47天，最终没有增援，城池还是被攻破。华中日军与华南日军很快又联手发起桂柳战役，一路占领广西，打通湘桂铁路，最后打到贵州独山，震动重庆；另一路则从衡阳南下与广州北上的日军打通粤汉铁路，以致全国舆论哗然，各界痛斥。国军因为长期的“消极抗日、积极反共”，加之腐败成风、军人素质低下，导致前所未有的大溃败。中国已经病入膏肓，光靠了美国输血打气打造出新一军这样屈指可数的部队，而这毕竟只能维持一时，随着蒋介石和史迪威关系的破裂，美援将会越来越少，终至不能依靠——打铁还需自身硬呀，我们自己何时才能真正强大起来呢？

    赵昆仑和小乔看着孙立人，他们同时想到一个问题，孙立人的部队已经成为公认的主力王牌部队，从番号上就可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