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首的人过了好久才说了一声：“众卿平身。”

    墨夕月随大流起来，却一直低着头，以示对陛下的尊敬。她似乎有点腼腆，再没有露出那张让人惊叹的脸。

    然后听见皇帝说：“小姑娘，你抬起头来。”

    墨夕月犹豫片刻，才慢慢抬起头，又一次把容颜暴*露在众臣眼中。同时她终于有机会正式打量凌天。

    五十多岁的人已经算不上年轻了，但凌天保养的很好，现在看起来也仍然是帅大叔一枚。依稀能看出他年轻时的长相，一定和他的儿子们处在同一个级别上。

    她看了一圈，皇家愣是没有一个长的丑的。燕朝建立太久，一代代基因优化下来，如今到她面前的，统统都是祸水级别。

    难怪姑姑死心塌地，她必然也是个外貌协会。

    上首的人打量了她很久，再出口时声音十分温和，仿佛被她的模样唤醒了某些深埋的记忆，“你叫什么名字？”

    墨夕月眨了眨眼睛，虽然天性羞涩，但良好的教养还是让她落落大方，“回陛下，民女慕夕月。思慕的慕，七夕的夕，月光的月。”

    凌天似乎在回忆，“二十多年前，飞燕还没有出生的时候，朕就听云妃身边的人提起过你。按辈分，你可以叫朕一声皇姑父。”

    墨夕月行了礼，笑着回道：“民女不敢。”

    凌天也不强求，只道：“赐座。”让她坐到了凌玄鸟的旁边。

    面对这般殊荣，自然有无数人嫉妒。但墨夕月宠辱不惊，视若寻常，一身风仪惹人心折，慢慢地就把那些目光压了下去。

    她的表现丝毫不比身边的凌玄鸟差，而皇帝居然没有一点怀疑，甚至很是欣慰地看着她。就跟看自己的亲闺女一样，与有荣焉。

    墨夕月从许多人的口中，听到过不同面貌的慕云愁。这些面貌拼凑起来，大致是这样的：温柔，天真，善良，娇弱，有着腼腆的天性，经过良好的教养，她是公主，有高贵的气质，也有着自己的骄傲和尊严，但容易轻信他人，容易心软。相信爱情，也相信爱人。她不失少女的活泼，重情义。她还擅长舞蹈，尤其是水袖舞，一曲惊鸿。

    而墨夕月所要扮演的，就是这样一个少女。唯一不同的是，她比姑姑跟有底气，没有失忆，她骄傲却不傲慢，但同样天真不谙世事。

    类似的贵族少女，她在前世见过太多，演起来毫无压力。

    甚至她在心中编起自己的家庭背景，一遍遍推演着，准备着等一会儿皇帝陛下的召见。

    席间有不少人或光明正大，或偷偷摸摸地看她和凌玄鸟。前者如凌言凌钰，后者如那位还算年轻的右相，还有一些年轻的小官员们。

    她唇边的笑容温文尔雅，在熟悉的人眼中逃不过一个斯文败*类，但在世人眼中却是一副优雅的好皮囊。他们猜测可能这位并非平民出身，也许出自某个隐世家族？

    扬州有人专门买卖一些姿容姣好的女子来从小教养，琴棋书画，诗歌礼仪，甚至房中之术皆习之。这些女子们将来会被人用千百倍的价格买走，达官显贵们很是喜欢，称其为扬州瘦马。但那些女子们再怎么教导，骨子里也脱不开那点媚*气，而墨夕月不同。

    她跳舞的时候，你绝对想不到谄*颜媚*上之类的词，只能想起诸如纡尊降贵等。就像凌玄鸟，大庭广众之下弹一首琴曲，却没人敢因此而瞧不起她。

    接下来的晚宴大家都没什么心思继续，再有什么寿礼献上也不起波澜。凌歌和凌云向来只送一份礼，在凌玄鸟前面献上去的，一味罕见的药材——落魂蝶的翅粉。墨夕月在几天前凌歌找她要的时候就知道了，心说这货给自己亲爹送礼可真是够敷衍的。

    但是大家都不知道啊，据凌玄鸟说，皇帝当时就赏给了他一大堆东西，比凌歌的买价高多了。这货才给了她一百两黄金，早知道这生意一本万利，她就应该找他多敲诈一点。

    凌玄鸟也不知道，于是跟她说这是她皇兄出门半年才找到的药材，必然经历了诸多辛苦。出门在外还不忘父皇，实在是一等一的有孝心。

    墨夕月差点忍不住爆*粗*口。她心说你知道个鬼啊！还辛苦半年！？瞎扯淡！他总共花了不到一刻钟就跟她谈妥了这件事，一点力气都没动，顶多费点口水和一百两金子，皇帝还补偿了超多给他。

    此人腹*黑深沉的本质，由此可见一斑。

    不过她想到凌歌在凌玄鸟眼中辛苦维持的好兄长形象，想了想，还是把这些话咽进了肚子。她还是不要说好了，省得回头凌歌揍她就不好了。

    终于等到晚宴结束，她还穿着那身幽*蓝色的舞裙，很不方便见人。陛下要单独召见她，但允许凌玄鸟先带她下去换个衣服。

    凌玄鸟的衣服很多，她习惯了在衣服首饰上的轻简，看了这一箱又一箱的衣服，忽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想当年她也有专门的衣帽间，无数长裙短裙晚礼服大衣披肩围巾帽子高跟鞋，华美精致，是许多普通女孩们一辈子都想象不到的梦。

    但人生是公平的，你拥有了一些东西，就注定要舍弃一些：譬如亲情，譬如信任，譬如自由。这个道理她很早就明白了。

    凌玄鸟也拥有很多别人没有的东西，比如身份地位，又比如帝王的偏宠。那么她要用什么东西去交换呢？

    墨夕月希望小公主能够永远像现在这样就好了。

    说起来，不久前她还给祈殁允写了封信，希望他派一个高手来，替她保护一个人。她觉得凌钰这个人的状态很不对劲，这种长期的畸*恋可能已经把他逼成变*态了。她担心他会忍不住提前对凌玄鸟下手，所以想找个人在暗中护着她。这个人的武艺一定要很高强，至少要在皇宫里不被别人发觉。

    耳边小公主问她：“月姐，你要穿哪一件？”

    其实她今天想穿桃红，不过想想自己现在扮演的角色，她指着一件月白的高腰儒裙，说：“就这件吧。”

    宫女们很快把她拾掇好了，立马就有人领她去了承业殿，那是皇帝办公用的地方。不过她去的是侧殿，这表明了一个态度，以示陛下对她绝无非*分之想。

    关于这点她一直很放心，不说她是凌玄鸟的表姐，光是她和凌玄鸟长得一样，都足以膈应所有皇室子弟。嗯，凌钰那个变*态除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