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选了一个午后向他摊牌，阳光透过纱窗散漫在阳台上，那儿的花儿开得好艳丽，住在一起也快两年了，真要分开，倒有几分不舍，愁绪满怀。

    “离婚？为什么？”他惊叫道。

    “我们没有必须呆在一起的理由了，你应该拥有真正的家，我亦然。”

    “这不是家吗？不是说好试着接受对方吗，我们才刚开始，也许幸福就在眼前了。”

    “会吗？何必自欺欺人，你心中有小兰，我心中也装不下别人，谁可以放弃多年的坚持与等待？有这份执念，我们不会幸福的。”我不肯看他的眼睛。

    “你不是不想，是不敢再爱吧，没试过怎知不可以。我们必须走出来，相信我，兰韵。我们可以找到幸福的。”

    他夺过我手里的结婚证，有些低落地坐下来，“不要离开我，至少现在不要，我已经不起分离。”他双手插入浓密的头发，紧紧抱住。我心里一酸，无言的同意了。此事稍缓再提吧，大家都疲惫着。

    日子平平淡淡客客气气过了近一个月，学校也无太多事，就在闲暇是提笔写写随笔小说，虽有电脑，但我仍喜欢落到纸上，总觉白纸黑字才是文学，笔才是文艺精灵。写完后有时会寄给报社、杂志社，有时会投放在一个白色储物盒内，让岁月慢慢将其变为过去，变为废纸。居住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了，大家的脾气禀性也互为了解，房间的门锁便用不着了，偶尔他会进来打扫卫生或搬入新鲜的花草，我在拖地时也不会再避而不入。甚至有时我会把客厅的茶几也摊铺得一点空白也没有，书丢得到处是，沙发，厨房，卫生间，阳台，我们之间的戒备与防线正在悄悄地消失。明明感觉到了，却阻止不了，确切说是不想为。

    那一晚很平常，我吃过饭后懒在沙发上翻杂志，他刚从外面回来，在玄关处换鞋子。我抬头与他打了个招呼，继续看，忽然眼前一暗，他踱过来，抽走我手里的书。“陪我说说话，好吗？”他缓慢地说，听来有些低落与落寞。

    我坐正身子，把一杯水推给他，他很专注地看着我，眼里盛满孤独怅然，这孩子看来是受到伤害了，这种眼神我有时会在学生眼里看到，只是他的让人不敢久视。

    “做我真正的老婆好吗？我想有个家，一个真真正正的家。一个人漂着太苦了，现在母亲没了，那个最终归宿也没了。”他向后靠到沙发背上，浑身充斥着一种疲倦与孤苦。我不知什么事或什么人打击到他了，现在的他很是脆弱。我明白此时自己最好做个忠实听众，他这样优秀的人根本不需要别人安慰，他只是想找个说话的对象，只是想歇歇，清空心里的压力与抑郁，给自己一片宁静的世界好洗涤跳动的灵魂。

    “每次出差回来，听到同行的同事与家人说‘等我回来吃饭’，‘我会很晚回来’，心里就很是羡慕，而后是凄凉，怎么没有一个人肯为我守望，为我等待呢？有没有一个人可以这样随时随地的牵挂我，在乎我呢？”第一次听到一个男人的孤独，这种感觉我懂。多年前，我在租住房煤气中毒，如果不是当时学生李彬正好来找我，恐怕我死后数天才会被人发现，犹如风华绝代的张爱玲死得何其凄凉。

    “寂寞到怀疑自己的生命。身处闹市一样孤单，嘻笑喧哗也赶不走凄凉，对不对？”我不知是在说他还是说自己，“就像重归伊甸园的亚当，有生命的享受却无生存的意义。”

    我们都沉默了，感受着相同的感受，体味着相同的痛苦。

    “蓝韵，我前几天与同事去外地考察，回来时车子侧翻到山沟里，当时我不是恐惧而是遗憾，这世上还有我不舍的人吗？还有为我挂心的人吗？真的，那一刻反而平静下来。所幸车子被石块拦截，没有大的伤亡，我们有惊无险，只是擦破点皮。事后，一同事开玩笑说以后出门要买保险，为妻儿留下生活费。我在想，我留下给谁呢，第一个出现的是你。你是我的妻子，我最亲近的人。”他直视着我，眼里是深不见底的真诚与期盼。

    我有点懵，怎么有我呢？我本想安慰几句，这时也不知说什么好了。怔怔望着他，思考怎么接下去。

    “那个，你吃过饭没？要不先去洗洗，好好睡一觉，压压惊。”我起身想去厨房，却[被他一把拉进怀里。

    我感觉到他的压抑与脆弱，没有挣扎，而是慢慢回抱他，丧母之痛，劫难之险在这个怀抱中渐渐走远。他久久埋头在我的肩窝里，不动不语，我想这场车祸可能给了他太大的触动，当初我也是，孤单单躺在医院病床上，才明白生命如此脆弱如此渺小。我抱他的手臂不禁也加了几分力度，希望所有的冰冷与死亡的恐惧在我们彼此的拥抱中消失。夜很静谧，唯有两人的呼息心跳之声相闻。

    忘了是谁先打破了沉寂，我们相视而笑，然后，他就很自然地，水到渠成地在我脸上吻了一下。“活着真好。”

    回到屋里我辗转反侧，明显感觉到我对他的亲近一点都不反感，鼻端依稀留有他的气息，还有对那个拥抱的留恋。我熟悉这种感觉，我太明白自己的状态：我开始喜欢聂志翔了。我想来想去，不能让自己陷进去，小兰怎么办？到最后我会不会被可怜地踢出去？或像怨妇一样，牵衣顿足拦道哭？天啊，不行，我不能更惨了，我输不起了，我得及早抽身！

    离婚的念头再次闪过，可他接下来几日格外忙碌，很早就见不到人影，只有桌子上的留言；晚上十一二点才回来，那时我已等得睡着了。我暗自向律师咨询过，离婚最快最简便的方法是协议离婚，只要双方在较协议书上签字，走个程序就OK了。我在离婚条件上做了很大让步，房子归我，但我会一次性付他二十万。家里能带走了，他想要什么就带什么，甚至拆门卸窗都行。我把打印好的合同放他床头，希望他能同意。

    穗子一边点钱，一边奚落我：“你脑子进水了？没听说过离婚时女的给男的钱的，你们不是有进展了吗，干嘛又搞这一出呀？”

    “我借你钱又不是不还，瞧你已咕嘟我半天了。要借就爽快点，不借直说！”我被她唠叨得要崩溃了。

    “你这是借钱吗？整个一打劫的！一个小时，十万现金，小姐，银行取钱还得排号，打劫也有个过程，你当我刘谦，手一挥，毛爷爷一大把！”她愤愤地将数好扎实的钱甩我身上，“给，姑奶奶！话说你们都快两年了，为什么要离婚？当初你们协议结婚时不是没有写赔偿吗？再说，你们过得好好的，前几天还有转机，这又吹那阵风啊？”

    “没原因，突然觉得挺没劲，听说他升职了，总公司有可能调他去大城市，而且他母亲已去世，这场婚姻没了存在的理由。我呢，房子有了，职业也稳定，寒暑假还可以去旅游，无牵无挂，走哪玩哪，多自由啊，我怀念以前的日子了。”我眼里充满对自由的向往。

    “那你父母那儿怎么办？二老同意吗？”

    “应该没多大问题，我就说聂志翔不能生孩子或我不能，人家不乐意就离喽。反正这年代，离婚天天有，也不多我一个。”

    “好，好！不管你了，主意比天大，别有一天又扒着我肩膀哭诉男人都瞎了就成。钱搁这儿了，不用急着还！还有，这钱……别跟李诤提起。”她脸上略过一丝不自然。

    “喂，这钱，难道……”

    “不，不，这钱不是他的，是我的私房钱。”

    “穗了，我不会用那人的钱，我心里会看不起自己的。”我郑重地说，“你们之间的事我说不清，可我不能为钱让朋友出卖自己。”

    “你说什么呢，连你也这样看我吗？我不是小三，我们只是相互利用而已，他从我这儿找到青春与活力，我从他那儿得到方便与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