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还在演戏，得想办法让她说出来，要不然妈妈的心结一辈子解不开，先让她高兴一下，因为他拿到毕业证了，“哦，妈是想家了，妈，你今天想吃什么，让儿子来给你做。”

    “怎么能让你做呢？你去写你的论文，妈妈来做。”

    “妈，我不要写论文了，儿子毕业了，高兴吗？”李炳忠拿出一本毕业证书举在手上。

    听说他毕业了，凤儿很是高兴，赶紧拿过毕业证书看了又看，一张嘴笑得很是灿烂，“好好好，我儿子就是有出息，你爹啊想了好久就是想拿到这个红本本，可惜……”

    “我爹也是博士吗？”他知道他妈妈说漏嘴了，于是赶紧把话接过来。

    凤儿看着他，想要圆谎是不可能的，他很聪明，没有什么瞒得过他，于是沉默。

    李炳忠见他妈不说话，便扶着她坐下，然后紧紧握着她的手，说道：“妈，你是我的妈，我是你的儿子，我们俩的关系是最亲最亲的，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你的哭你的笑就是我的哭我的笑，妈，我知道你心里苦，也知道你晚上偷偷地哭，可你就是不说给儿子听，在你的心里，儿子永远是那个没长大的忠儿，你只希望他快乐，不希望他为你分忧，但是你错了，妈，有快乐大家一起分享才是快乐，有苦，有难大家一起分担就不会那么苦，也没有多大的难，我知道，你所有的痛都是为了爹，我不知道我爹是一个好爹还是一个坏爹，如果爹是一个……”

    “不许说你爹是一个坏爹！”就像是一个人正要往一件美丽的衣服上泼墨水，凤儿立即制止道，这是她第一次这么重地跟他讲话，看着脸现难堪的他，心里又很后悔，儿子没错，他是自己最好的儿子，可是大哥是她心中的一尊神，不许有任何人对他有一丁点的亵渎，于是柔声地说：“儿子，娘是这世界上最幸运的人，老天爷给了我两个宝，一个是你爹，还有一个就是你。”

    李炳忠第一次见他妈对他生气，不由愕然，没想到妈对爹的神经这么敏感，既然捅破了，干脆就让他裸露出来，“妈，请您讲讲我爹的故事好吗，我很想知道。”

    凤儿默默地看着他，以前她不说有很多原因，她怕他知道他爹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后会由此感到骄傲而不思进取，也怕他知道自己的遭遇而感到伤心，更怕的是他知道自己生在一个积贫积弱的国家会不会感到自卑，还怕由此影响他的学业，现在他大了，学业也完成了，是该告诉他了，他是他爹的儿子，他爹曾经说过，“我们这些活着的只有好好地活下去，才能去做他们没有做完的事。”他爹为了那个多灾多难的国家舍弃了一切，许多事情还没有做完，她想让他去做他爹没做完的事，于是她说起了他爹，说起了她和他爹的相识。

    ……

    李光正来到上海的时候已是1937年的12月7号晚上，找那些日军打听了一下，有说南京被打下来了，有说还在打的，说法不一，不管怎么样，马上回家是最紧要的，可到南京的船早就停开了，走陆路也没有车，第二天早上好不容易找到一个马车夫，可那个车夫说什么也不愿意去南京，说怕了日本兵了，他们见人就杀，好说歹说，最后还是50块大洋说服了他，但有一个条件，只要前面有日本兵他就掉头。

    一路上很是荒凉，随时看见死人，看来车夫没有说谎。

    进入句容后，看到一个小镇化为灰烬，李光正叫车夫停下。

    地上躺满了老百姓的尸体，横七竖八。

    车夫看着一个小孩尸体，摇了摇头一声叹息：“真是连畜生都不如，连小孩都不放过。”

    李光正看着满地的尸体说：“为什么死的都是老百姓呢？”

    车夫说：“这些个鬼子，没有一个有人性的，每到一个地方，不是烧杀就是抢。”

    李光正看着四处躺满了的尸体，又想起他在日本见到的那些人，像是自语地说：“日本人怎么能做出这样残忍的事？我在日本看到的日本人都是很有礼貌的。”

    车夫看了李光正一眼，对着地上的尸体摇了摇头，“唉，先生，日本人有礼貌？我们一路走来，你看到哪个村庄有一个活人？”

    李光正看着地上的尸体，心里很不是滋味，这是那些看上去彬彬有礼的日本人干的吗？看了一会又担心起他爹他们，于是对着车夫一伸手：“咱们走吧。”

    “好，走吧走吧。”车夫马上答应着，看到这么多死人，他也确实害怕，心里很是后悔，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命花那50块钱，只想尽快把他送到。

    李光正一走进马车，车夫立即对着马一扬鞭：“驾！”往前驶去，李光正哪里知道，刚才看到的死人比起南京的尸体来，真的是沧海一栗。

    由于战争的原因，许多道路损毁严重，所以来到南京时，已是13号晚上了。

    光华门前，几挺机枪架在掩体上，三十多个日军站在掩体边警戒着。

    李光正带着一顶鸭舌帽，穿着西装，提起一个箱子走来。

    见有一个人走来，一日军走上前喝道：“站住！”

    李光正放下箱子，对那个日军按日本的礼节点了一下头。

    那个日军看他的举动像是本土的人，于是问：“你是什么人？”

    李光正看了看众多的日军，随便说了一句日文：“我太太在里面，我要去找她。”

    那个日军见李光正说日语，便把枪放下，问他：“你太太？你是谁？”

    李光正拿出一证件递给他。

    日军看了一下证件，然后将证件还给李光正：“中居君，请。”这是日本的居民证，上面的名字叫中居光正，是以前藤野为他搞的，他说中日必有一战，有了这个东西，他就是大日本帝国的子民了，到哪里都管用，李光正不想要，他不想成为日本人，但藤野还是硬塞给他，他是为他好，他们是好朋友，因为藤野太喜欢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