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幕阜山下
幕阜山脉，起源于平江县境内，横亘湘鄂赣三省，延伸至江西庐山。沿主峰海拔1606米的一峰尖向四周延伸；总面积达 6468公项。当年平江起义军撤离县城后进山组成幕阜游击队，在胡筠的领导下继续与反动派作斗争，为中国革命的胜利做出不可磨灭的贡献。
寒假里陆人杰和发少一帮城关镇学生组织去游幕阜山。发少问我去不去，我一口回绝说不去，主要原因是经济问题，游玩是要钱的，再说我同他们毕竟是两个群体的人。发少似乎看出我内心的顾忌，大眼忽闪忽闪拍着胸膛说我的开销由他负责。他的真诚我无法拒绝，只好答应同行。倡导者是陆人杰和发少，随行的有童高几，王平，袁坤，女生分别是童莉，邹小燕，江红梅，余桂花，大家都是城关镇的，只有我是农村孩子。童莉邹小燕与发少他们形影不离，我早认识，我与江红梅余桂花还是第一次会面。
一见面发少就聊侃我说：“王山河，给你介绍个红颜知己，没有红袖添香伴读书，文字很难让人想象，这是我妹妹江红梅，很独特的一个人。”
发少的话引得大家哈哈大笑，我脸发烫不知如何回击，只好假装看别处。江红梅骂他“李拉法，你要死啊！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骂归骂，大家还是有说有笑。
我们顶着刺骨的寒风往上攀登，正午才上到山顶。山石嵯峨，很多地方还覆盖着厚厚的冰雪，磊磊巉岩与挺拔的苍松骨相清奇。登高远眺，大地一片苍茫，绵延山脉如巨蟒蜿蜒。面对壮观奇绝的景物，所有的人都忘了严寒，冒着随时都有可能滑倒的危险在山石与树林中穿行，喧哗响起，雪霰纷纷。
如果不是天寒地冻，大家肯定会露宿山野。大家在雪松野地里纵情欢呼，不知时间一点点消逝，接近傍晚大家才恋恋不舍地下山。
走到山脚，天完全黑了，再步行到镇上赶公交回家根本不现实，还有没有公交都不一定，女生有点着急，直埋怨。我曾经听同学说过张晓雨家就在幕阜山脚下，但也不确定，谨慎提议去她家借宿。事已至此，大家只好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向山下的老乡打听张晓雨家。天越来越晚，幸好还有月光，大家边走边问，走了好久的山路总算问到了张晓雨家里。
张晓雨开门时手里拿着课本，见到我们又惊又喜，呵着手把我们让进屋，忙着往火塘里添柴。时间已到了晚上八点多，她弟弟妹妹早睡了，她母亲生病躺在床上。她父亲看起来苍老，疲惫，一看就知也是被沉重的生活所累。当知道我们没有吃饭她连忙去淘米做饭，她父亲去地里拔菜。我们这些人又累又饿，围着火塘懒懒地说着话。
一会儿饭菜做好了，一盆萝卜，一盆白菜。大家顾不得多想，拿起碗筷狼吞虎咽地吃。她父亲谦卑地看着我们，说家穷没好东西招待我们。张晓雨忧郁的眼神更加忧郁，羞涩的脸上带着愧疚。我感到非常难过，别人也许不理解，对一个农村娃来说我深深了解这种生活的艰辛！
我们吃饭的时候她父亲去邻居那里帮我们联系睡觉。很快他就回来了，手里抱着一张棉被，告诉我们别家都没有多余的床褥。她父亲人倒好，又从自己的卧床上分出一张被子给我们。望着张晓雨卧病在床的母亲，我们说什么也不要。最后的方案是借来的棉被给四个女生，连同张晓雨挤一床。男同学就只好围炉夜话。
事已至此，她父亲也没有别的办法，去拿了许多的干柴，并从地窖里拿了好多土豆与红薯给我们烤。半夜里困倦袭来我实在支持不住就倒在火塘边的柴堆上睡。我被冻醒后窗外已透入些许曦微，天将明未明，丝丝冷风从窗棂里透进来把整个房屋都冻得僵冷岑寂。我揉揉惺忪的睡眼，只有袁坤与王平还就着残火小声说话，地上的柴火所剩无几，显然他们一晚都没合眼。发少，童高几，陆人杰也歪歪扭扭地躺在火边的乱柴上。
王平个子不高，画得一手好画，他的梦想将来做一个画家。袁坤人高马大，说话却细声细气，斯文得像女孩，围棋进三段了，两人都是我同班同学。
我坐起身小声询问他们是不是一夜都没睡。袁坤笑了笑小声说：“我们都睡，那你们早冻死了。”是啊，这样寒冷的冬天，没有被褥加身，要是没有火，就算不被冻死也难以入睡。不久天就大亮了，男生女生陆续醒来，说说笑笑待在张晓雨家吃了早饭才告别归去。
从幕阜山回来的第三天弟弟也从江苏回来了。他又瘦又黑，脏乱的头发表明他在外吃了不少苦，乍见到他母亲与妹妹忍不住哭了。弟弟把辛苦挣来的一小沓钱交给父亲，并安慰母亲，然后一手牵着小妹一手拉着我坐到炉火边讲他在外的事。
对生活与命运他毫无怨言，声称来年要挣更多的钱让妹妹也重新去上学。弟弟说这话是诚心诚意的，但生活并不因为一个人的诚心而改变，命运不会因为一个人有诚挚的善愿而重新开始。要改变他们未来的命运也许只有靠我这个大哥了，整个寒假我足不出户，白天在家埋头学习，晚上也就着灯光看书到深夜。
冬夜非常严寒，离开火炉一小会手脚就会被冻得冰凉。为了不让我手脚冻伤，小妹经常陪着我，帮我往炉子里加木炭，晚上陪伴我到深夜。小妹的真诚让我感动至深又痛苦万分，她的诚心，更让我学习不能有半点懈怠。同时我也忘不掉张晓雨那忧郁的双眼，相同的命运与家庭环境让我时不时想起她。托尔斯泰说过，幸福的家庭家家相似，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同，为了家庭的未来，为了弟弟妹妹，我义不容辞要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