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我！”我抓住雪洛没有方向感的右手。
“卿儿……”攫住我手的雪洛略微平静了些，自己却仍不相信的低声喃喃：“我又梦到你了。”正准备松手躺下，我紧紧反握住他的手：“不是梦，是我，是你的卿儿。”
“呃？”雪洛一怔，身体不可抑制的轻颤一下，旋即又笑了。那一笑灼伤了我的眼睛：“呵呵……咳咳……卿儿……咳……在梦里亦是如此……咳咳……如此淘气。”
泪无声的流下脸颊，我不去争执。依旧紧握他完好的右手。他的手，指尖泛白，青筋暴露，皮肤灰白的手，不复那个秋日暖阳的午后为我包扎，拭去泪痕的如玉素手。没了臂膀，不能弹琴，如今竟也连那双蕴含无限清韵空灵的双目也失去了光华！雪洛的半条命！雪洛的大部分灵魂！是不是也随之消失？随之颓废了？……难道……我临走前见雪洛的这一面竟是我们之间的永诀？！
“是我淘气，你……不喜欢么？”我强作镇定胡乱抹去自己腮上的泪，低声温柔的问道。
“不喜欢……”雪洛一顿：“是爱，爱你淘气。”雪洛的情绪也稳定如初，手不急着抽回，任由我牢牢握住，“可，我断了左臂，你还会……”
“会！”打断他的话，我坚定的道：“我喜欢你。你的卿儿喜欢雪洛。不管是什么样的都喜欢。”
雪洛的脸竟异乎寻常的浮起一抹红晕，在苍白青灰的脸上格外扎眼。我的心却咯噔一下，难道竟是……
“卿儿，”雪洛微笑，虽仍无力，然满是欢欣喜悦。他不再干咳，脸上的血色也再添几分：“答应我，”雪洛沉声道：“别做傻事。”
凌骁对他说了什么？！这几天我昏迷，雪洛到底出了何事？我不能问，不能平白惹雪洛情绪波动。于是，低眉回道：“我答应。”
“还有……咳咳……”他有些焦躁不安，复又咳了起来。整个身子都不住的震颤着，一口血直喷出来。我慌乱的为他抹去，却含泪笑嗔：“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乱喷口水……”
“咳咳……你呀……”雪洛会意一笑，亮白的牙齿浸了泛紫的鲜血，诡异的红着。其实，雪洛也是在骗自己吧？骗着我说这一切都是梦，都是梦，噩梦惊醒，他依旧在书场弹唱，我依旧是为他写歌谱曲的卿尘。
“还有……”他不依不饶，从脸上灰白泛红，我就隐约意识，……雪洛……他……是……回光返照！根本不敢忤逆，压下心底刀割火燎的惨痛，陪他演完这场戏，送他走完这段路。
凌骁去哪儿了！！保证过要好好照顾雪洛的！雪洛现在都这样，他人在哪里！！他去了哪！不是有解药送来么？人呢？！药呢？！
“卿儿，……咳咳……你在听么？”雪洛复又干咳起来，大口大口的呕出泛紫的血液，破败的身体在棉被下乱晃的几乎脱离我的怀抱。我翻过身，把他搂在怀里——那么轻！那么不真实……艳黄背面上黑红色的血刺目惊心，我闭上眼，牢牢环抱住雪洛，给他最后的依靠和温暖。
“卿儿……”他喘着气，身子高低起伏，“别委屈自己，咳咳……凌大哥……”
“雪洛，雪洛。我记得你曾说，要娶我，要我嫁你！”我迫不及待的打断他的臆想安排，手轻拍他，让他呼吸更顺畅。我顿了顿，故作轻松的嬉笑道：“你不要我了？嫌弃我了？”
“没，没有……咳咳……卿儿！咳咳……”雪洛身子抖动的更为剧烈，断了的左臂伤口处洇出暗红色的血。
“雪洛！我答应！我答应！”泪已流干。我慌乱的为他抹掉口中源源不断咳出的血，抹了满手，却有种血流不息的恐怖感觉！
“咳咳……答应……我……咳咳……答应我……”雪洛喘息着，费力的咳着瘫在我的怀中，半晌提不起气来。
“雪洛……”我怯怯的开口，生怕沉默下去后的他再也无法应声。
“嗯……”他的头重重的靠在我的胸前，枯黄的辫子又柴又毛，灰败委顿的侧脸毫无生气，闭着眼虚弱的应声。
“来世，娶我。”深吸一口气，我在他耳边低语，像情人间的嘤咛嘱托。
半晌，他缓缓开口，“好。”
“那你要来找我，一定要找到我。如果你不来，我就去找你。”我有些哽咽，心却出奇的冷静空明。安慰他也好，安慰自己也好，我又道：“一定要找到我！”
很久之后，他虚弱的应道：“好。”
雪洛不再说话，虚弱的吊着一口气，靠在我怀里，若有似无的呼吸。长长的睫毛下是一圈乌青。温润如玉的神采已在如今的雪洛身上无处可觅。病痛，蛊毒将如玉俊秀的雪洛折磨成了缠绵病榻、行将就木之人。心不可遏制的剧痛，难以平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