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清冷无风。
大地,像沉睡的兽,蛰伏着。
身前一团火,火苗舔舐着干柴,哔剥有声,腾起阵阵黑烟,短暂的盘旋后回散在空气中。
我怀抱着雪狸,静静的微笑,等待眼前的男子作出反应。
许是唐突了吧?巧嫣与萧若风的相处时间未必多过我,如此冒昧的将话引到巧嫣身上,不知他有何感想。
他仔细用帕子拭净滴漏手上的油渍,微笑:“给姑娘吹首曲子可好?”变戏法般的从袖中取出一只玉笛,不是常见的绿玉,玉质色泽有如凝脂,是上好的玉石料么?没有研究不清楚,但应该很贵吧?每天带着它相当于携带巨款乱走。我是没那个抗劫能耐。从吊桥处摔落下来,居然能完好无损?果真厉害。“好啊,洗耳恭听。”我应道,很纳闷于我俩目前的状况很像逃难难民,吃不饱,穿不暖,萧若风为何会有这闲情雅致吹笛助兴?姑且当作是为了转移我们老是放在食住方面的注意力。
是古曲么?笛音透明纯净,质朴婉约的旋律,似风之絮语,若谷间溪流,透着一股深沉的恬静淡泊,出世的虚幻渺茫,是如此无尘无垢,轻灵脱俗,在轻盈飘逸的流转中,萦绕出丝丝缕缕带小钩的细线,抓挠着我的心。
寂静的冬夜,笛声婉转悠扬,一曲吹罢,他收起玉笛,等待我的反应,火光照的他两只眸子亮的惊人。
“真好听!”我伸出两手啪啪鼓掌,又扯动了伤口,不过因为更多的是寒冷,肩上的伤反倒不觉多疼。
萧若风没有接口,是对我的回答不满意么?我心里暗笑,唔!“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卿尘真是幸运,得以亲耳听萧大哥的仙乐……”
“这曲子……你听过么?”萧若风问道,神色有些古怪。
“没啊!今天第一次听!大饱耳福!若有机会我也想学!”前世的我还能吹葫芦丝,但吹笛子就免了,贴笛膜总是不到位影响声音不说,单是我一拿笛子,我妈就说:“换葫芦丝。笛子哪有葫芦丝声音好听?”我可怜的笛子生涯就这样被扼杀在我妈对葫芦丝的偏爱上。
“其实,我最喜欢的乐器就是笛子和古筝,传统民乐中最有意境和韵味。”我理了理雪狸颈间的毛,与萧若风对视,省掉后面一句:“也因为笛子和古筝在小说电视中最常出现,最拉风。”
他不置可否淡然一笑,便不再多言。
萧若风是个爱笑的人吧?目光在他的脸上逗留了几秒后毫无痕迹的滑向他身后无边的夜色。
“萧大哥,我们还是赶路吧?”山里太冷了,不动的话会冻死。
“好!”意外的干脆,不假思索的样子。他取了火把,继续赶路。
雪狸再轻在我怀里呆的时间久了,胳膊也酸疼起来。我把它放下时,佩服起天下所有的母亲,孩子小的时候,做妈妈的一天要有多少时间是这么抱着孩子的?
一路走走停停,天微亮时,我看到了马车——我们的马车!
“我回来了!”不顾腿脚的痛楚我全力喊道。
“是卿尘!”马车里接着就有了响动!是巧嫣的声音!我跌跌撞撞奔过去。
车帘掀起,巧嫣吊着胳膊跳下车来,紧跟着是顶着熊猫眼身上很多破损裂痕的穆松。
“你还活着!”巧嫣给了我个大大的拥抱,直拍的我肩头痛感袭来,强忍着劫后余生喜极而泣的冲动,忽略她腼腆的看向萧若风的眼神,在她的身后,我搜索着那个身影。
“凌骁呢?”这两个武功不如凌骁,一个断臂应该是骨折,一个除了剑伤和看不见的内伤外至少人还在,凌骁呢?!
胸腔中的心跳离原处!也无暇顾及脚下的雪狸。凌骁呢?!
巧嫣与穆松对视一眼,又各自不再说话。
一股不详预感刺痛我的神经。
凌骁呢?三人中武功最强的凌骁呢?挥舞佾澈,战无不胜的剑邪凌骁呢?让我好好活着,自己身在何处?!
“你肩上有伤?我给你包扎!”穆松身体一侧,巧嫣拉我往马车上走,我固执的甩开巧嫣的手,吼道:“我问你,凌骁呢?”
巧嫣面有难色,不情不愿的看向穆松,他神情黯然:“下落不明。”
“下落不明?被他们抓走了还是?”声音不自觉的激动高昂。
“是去找你。”巧嫣深吸口气,“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我僵立原地,耳边嗡嗡作响,头变成了一个无脑无思维的空壳。凌骁,我回来了,你又丢了?!
“他肯定没事,”我扯动嘴角干笑:“我不会武功都平安回来,更何况是他。”
“对,肯定没事。”巧嫣笑答,穆松低眉敛目,萧若风也半晌无话。
“回来了?”身后一声轻喃,是凌骁的?!
“凌骁!”急切的转身,踩到一旁不及躲闪的雪狸,发出急促的刺耳尖叫。眼前的是你么?是劫后余生,重新相逢的你么?
他清瘦修长的身形疲惫不堪,缓缓向我走来,眼中是如释重负的笑,干裂的嘴唇一翕一合:“你回来了。”
“我回来了!”我笑着,向前迈出一步,身子却没有走动。“卿尘!你醒醒!”巧嫣满眼焦急的揪住我右臂。
转头看去,眼前哪有凌骁?!声音?哪来的声音?人?人在哪儿?我无力的眨眨干涩的眼睛,闭眼深吸口气,再睁眼仔细瞧去……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