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领赏’这个贬低之词,皇帝看着德妃的目光顿时掺杂无奈,有些发怒道:“走了!方才朕说了让大仙去国库随意挑选,可大仙什么都不要。人家如此劳心劳力的帮咱们救回儿子,没落下感激反倒莫名其妙的被你扣上害人的罪名,人家哪能留下找不痛快呢,真是…唉!”
一听那人不求回报便走了,再想到先前自己情急之下说的那些混账话,德妃顿时愁了脸。
“是…是臣妾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可是皇上,若她记仇怎么办,臣妾的侄女菁华还在她那里,她会不会把气撒到菁华身上吧?如果是那样,那明日就该把菁华接回来!”
皇帝见她又开始妇人之仁一阵气极。
他先前也以为六笙是那种不近人情仗着法力高深就随心杀人的人,只不过通过方才那番话,他已充分见识到了那人一身不与人争的大度风骨,甚为折服。
现今人家的宽厚仁和却换来自己妃子一次又一次的怀疑污蔑,真是教他这个旁观者也替她感到不平。
皇帝瞪着她语气加重:“大仙说了,此次肯出手一是为了那玉佩,二便是看在了你家侄女李菁华的面子上,不然是断断不肯劳累跑这一趟的。”
“这等宽和之人,纵使害过两个人那也是他们做下的坏事太多才招来大仙怒火自取灭亡,又关着大仙什么事?人家为了太子殚精竭虑,回来时满心疲累,来不及休息便打着精神,立刻帮咱们把太子治好,你说说,人家会因为你一世情急说的混账话,而怪罪自己平日里关爱有加的李菁华吗?”
皇帝越说越气,到后面更是喘的咳起来。
一番话,将六笙先前所做之事的原因全部解释透彻,德妃一愣,明白过来后,一阵后悔,连忙低头认错。
床上的宇城雍听后,鹰眸了然,大抵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于是微笑道:“父皇莫气,母妃她是太过挂心我,才会这般,日后待我好全,亲自上门给那人赔礼道歉以彰诚心便是,只不过菁华表妹,不是早就…”
说道李菁华,这可是一桩举世罕见的奇事儿,德妃顿时敛去愧色要跟他讲讲。
只不过皇帝道:“皇儿大病初愈,不宜劳神,这事儿还是留在日后再说吧。”
闻言,看了看自家儿子苍白透明的脸色,德妃点点头不再说。
把太子小心扶起来靠着床背,德妃吩咐一旁的总管端菜,而后亲自服侍着他吃了些流食,最后更是要留下来守夜。
皇帝无奈,也就随她去了。
只不过临走前特意告诉了宇城雍六劫的地址,嘱咐了数遍一定要上门致歉,才放心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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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呦,六姑娘,您可来了!莫爷跟老爷都等急您了!”
莫府那名身穿红黑衣服的机灵小厮候在门口,此刻见六笙终于到来,立马提起灯笼迎了上去。
六笙见他神色匆匆,话里话外满是焦急,于是不再耽搁,“前方带路。”
“得令!”
说完两人快步走进了莫夫人的屋内。
“怎样?可看出中了什么毒么?”
六笙落座,看着眼前一身仙袍加身桃眸幽寒的男人道。
既白瞥她一眼,抿着嘴道:“道家腐心散,无色无味,慢性毒药。床上这人中毒数月已久,已由起初的身体不适进入最后的腐心阶段,若不是你的酒将毒性催发了一半出来,再过几日这人就该悄无声息的在睡梦中死去了。”
既白冷这张脸,面无表情的说出这番话,吓得莫辞跟莫海一个寒颤。
“六姑娘,六笙…”两人齐齐焦灼的看向六笙。
六笙安抚一笑:“此次来,我必定会把莫夫人全身上下的毒都清理干净,莫急。”
说完,起身走到既白面前,慢悠悠伸出那素白玉手摊开在他面前讨要东西。
“作甚?”既白桃眸微闪,佯装不知。
六笙凤眸微眯。
小样,跟师傅玩花样,嫩了点。
“你懂得。”
既白将头撇向一边,冷然道:“本殿愚笨,不大懂。”
“哦?那你回地府也不想要我帮你洗手了?”
六笙看着他指甲缝里已然凝固成胶体的暗黑色血液,赤裸裸威胁道。
见自家师傅竟以自己的洁癖为要挟,既白一阵憋愤。
看看自己脏污的指甲再想想那千金难求的清心丹,比较了一番,最终咬咬牙暗中鄙视了她一阵,不情不愿的从袖口取出一枚浑白一体的丹药。
“回去记得给我洗手。”交到她手中前,还不忘的提醒一遍,生怕女人将这事儿忘了。
六笙抬手温和的摸摸既白不情不愿的冷脸,信誓旦旦道:“徒儿如此乖巧,师傅定不会忘了先前对你的允诺。放心,回地府就帮你洗的白白净净的好么?”
既白听的一阵心满意足,犹如寒冬腊月寒冷的桃眸顿时满意的眨了眨,随后将丹药交到了女人手上。
六笙拿到丹药,冲既白极其温柔的笑了笑,只是那笑怎么看都像人贩子一般奸诈狡猾。
不再耽搁,转身,将丹药就着水,在莫家父子两人的殷切注视下缓缓喂下温瞳口中,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如此,便无大碍。只需记得,夫人醒后,万万不要太过劳心伤神,三五天内也不要下床走动,寒梅香仍旧要每日饮一小杯,以清理余毒调理身体。”
莫家父子见六笙只是喂了温瞳一颗不大不小的普通丹药便断言能将温瞳救活,再想想先前既白说的那番极为骇人的话,不由有些疑虑。
越过既白莫海低声对六笙道:“这丹药当真如此神奇?”
声音极其小,连一旁的莫辞都没听到,可纵使那声音再小,既白还是听了个一清二楚。
自家仙丹被人质疑,顿时心神不悦,桃眸狠狠瞥了莫海一眼,冷哼一声便负手站到一旁,幽幽凉凉的跟生了根似的一直盯着莫海看。
那目光犹如实质幽冷冰凉带着一丝愤懑,饶是莫海这种在生意场上见多识广的老油条,也不禁身躯一震,浑身如针扎般的不舒服。
六笙见状,看了看又开始耍脾气的徒弟,一阵无奈,连忙解释道:“莫老爷,莫怪。我这徒弟生性孤僻,平日里不甚与人来往。这枚丹药是他家世代传下来的秘方所制,能解百毒,由数百种极品药材花费数年制成,造价极为珍贵。”
“平日里纵使是皇帝来了也不会轻易拿出。此番他肯拿出来已属不易,您方才又有怀疑,故而我这徒儿心中不舒服,所以才会如此神色,您莫怪。”
一听这药竟是如此珍贵的物什,莫海顿时一怔,而后面露懊悔。
人家慷慨解囊,他居然还怀疑人家,当真不识好人心。
顿时一阵责骂,而后面带愧色,连忙走到既白面前作揖赔礼:“小公子为人慷慨肯拿出仙丹救我夫人性命,是老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小公子,请受老夫一拜!”
说着,弯下腰向地面下跪要给既白赔礼。
莫辞倒是无甚意外,仍然淡定的站在原地,等着既白将莫海扶起。
只不过事情不如他所愿,既白非但看都没看莫海一眼,反而头颅高悬,傲然独立,桃眸寒凉依旧,神情泰然,仿佛此刻受他一拜完全是情理之中。
身后莫辞与此时头已经低到半空的莫海脸色霎时间难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