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两点钟的咖啡屋,已经被上班族带走了喧嚣和忙碌,只剩下难得的清闲和舒适。空气中还弥漫着糕点的甜腻香味;舒缓的音乐勾引着人去白日梦乡里流连。吧台里的服务生已经昏昏欲睡,屋子里显得空旷而寂寥,乐儿推门而入,他抬起头看了一眼,指指吧台后面的螺旋楼梯。她踩着八公分的高跟鞋一步步踏上实木地板的阶梯,每落下一只脚心里都会跟着呼咚一声。半个小时前,她还窝在办公室里吹着暖风,准备享受午觉,如果不是他的电话突然打来,她现在已经弥补上昨夜失眠所造成的皮肤和精神上的双重伤害了。
上了楼就看见吕雪松的背影在昏暗的光线和烟雾里若隐若现,她在迈上最后一个台阶后停下,这个背影看起来有那么点寂寞和沧桑感。随即,她又打消了这个想法,他是何许人也,怎么会和寂寞站的上边?
吕雪松回过头,“你站在那看什么,不过来坐?”她走到对面坐,“有人说,从一个人背影里更能清楚地看懂这个人的内心。”
“那你看出什么了?”
“还用看吗,你的心一定是比你这张脸更‘美丽’,彻头彻尾的花花公子!”
“如此抬举我,真是不敢当,感觉这阳光都有点晒脸了呢!”
“我看也是,今天的太阳真不知道是从哪边出来的,你居然会早到,真是新鲜!”
吕雪松把半截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迟到不是好习惯,我想把它改掉,不好吗?”
乐儿端起服务生刚送上来的咖啡闻了闻又放下,“呵,改得还挺快,看来男人也善变。”
他咬咬嘴唇,又点起一根烟,因为今天不想和她斗嘴;乐儿也没什么精神头,仰在皮毛靠背的椅子上,望着天花板,琉璃灯一闪一闪的像很多双藏满心事的眼睛。这间咖啡厅装修别致,环境优雅,他们来了几百次了,每次都是坐这个位置,居高临下将店里每个角落的景象一览无遗。“这家咖啡厅的老板是谁,你们认识?我们为什么总来这里?”
“你不是很喜欢这里吗?”
“我更喜欢它的名字,‘Unrequited love’是单恋的意思吧,不知道是谁起的,好像来这里的人都是情感上受伤的人。”
“那我们算不算?”
“先告诉我,你恋过吗?”
吕雪松无语,手上的烟一根接着一根。咖啡早已经凉透,两人似乎都没有兴趣去品味面前那甘甜诱人的液体,任它的热气流淌入空气里,去和那些香气、湿气在一起交融、混杂,直到眼前的那盒烟都化为残蒂和烟灰堆积在烟灰缸里。
乐儿厌恶地瞥了他一个白眼,“玩慢性自杀啊?……大白天找我,肯定有事,快说吧!”
“我要结婚了。”
扑哧一声,乐儿刚进嘴的咖啡都喷了出来,“咳咳,你说什么?”
“我说,我要结婚了。”
乐儿愣了一秒,也仅仅只有一秒钟,接着便笑开了,“哈哈……我还奇怪呢,昨天一晚上失眠,今天眼皮跳个不停,我当事有什么好事要发生,刚才出门的时候还一直低着头,以为自己能捡到五百万呢?结果却是这等好事?哈哈哈……”
他郁闷地勾勾眉梢,“有那么好笑吗?”
“我愿意笑不行啊?你结不结婚关我屁事,我又不是你妈,用不着跟我报告,我也不是民政局的,还能给你登记注册怎么的?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你是不是刚才下车的时候没把住车门……把脑袋挤坏了?……”
“你应该知道,我来这儿不是听你讽刺我的。”
“是吗?那你干嘛来了,又不是我请你来的,自己贱皮子找骂,还怪我?”
吕雪松彻底无奈,“你说,你哪里有点女人样?损人、骂人,出口成章,一点也不含糊。”
乐儿不服气了,脊背一直,胸前凸显得玲珑有致,“你眼神没毛病吧?我没有女人样?我这要是32A的也就不跟你计较了,可我这明明有36B……”
“噗……咳咳……”这回换了吕雪松喷了一桌子的咖啡。“你想谋杀啊?”
“不敢,你要是挂了,我从哪给人家赔出个新郎来,现生都不敢趟呢。”
吕雪松摇摇头,“我真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搭错了。”
“就那根控制你下半身的筋搭错了呗……”
“我的要是错了,你的也不一定是对的。”
“谁说的,我不过就是走眼了而已,把你这个披着人皮的当成人了。”
吕雪松气结,干咳了几声,“好了,说点正经的吧!”
“正经?这个词从你嘴里说出来都有一股怪味,因为你就不是那正经的人!如果你今天来是想警告我以后不要再靠近你,以免打扰你的新婚生活就没有那个必要了,我这个人很有自知之名,不想被发疯的怨妇泼硫酸。或者,是即将要进入围城的你很缺乏‘安全感’,害怕婚后被老婆盯着没有机会再去沾花惹草、风流快活,想要来个告别仪式,我倒是可以成全你一个最后的风流之夜?哈哈哈……”
乐儿只图心底痛快,连珠炮似的句句揭他的短,讽刺的他脸色发白。吕雪松的嘴张了又合,有些话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桌上的那包烟只剩下空盒被他攥成一团丢进身后的垃圾桶。
“你是不是觉得这样,我就会对你有愧疚感啊?”
“愧疚感?哈哈,这词新鲜,你有吗?你可别告诉我说,大婚当前,你发现自己爱上我了啊,哈哈……本年度最佳冷笑话!”
“你很想看我的笑话吗?”
“你想让我看吗?”
“你一定要这样对待我吗?”
“那你想我怎么对待你啊?”两个人又开始针尖对麦芒,僵持住了。
“我们俩也真够无聊的,要么不见面,见了面除非是在床上,否则其余的时间都在斗嘴,真是种浪费。”
“你也知道浪费啊?我看你根本是精神不正常!不是要结婚吗,应该有很多事情要忙吧?如果没有其他事情,我先告辞了!”撂下话,她拎起背包就准备闪身走人,刚离开椅子人又转了回来。“你今天该不会是有顺便邀请我参加婚礼的意思吧?如果有,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只是我这个人的嘴巴一向不怎么严实,如果到时候一不小心说错了什么话,告诉你太太可千万不要介意啊!”吕雪松的脸红了又白,乐儿表面上得意的花枝乱颤。“你若没什么想说的那就再见咯!哦,不,再也不见,拜……”
“乐儿,等一下,以后你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可以来找我,我会竭尽所能……”
没等他说完,也没有给他一个说再见的机会,乐儿扶着栏杆下了楼,高跟鞋踩在木板上的咔咔声,震碎了两个人的心。她出门之前先去了洗手间,对着镜子使劲往脸上拍冷水,这双空洞的眼睛,这样绝望的眼神,跟临别前的她还真像,不愧是母女。“拜你所赐,我真的要孤独一辈子了!”乐儿冷笑着擦去脸上的水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