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茹葬礼后的一个星期之后，突然有人来敲门。这些天乐儿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吃不好，睡不好，闭上眼睛就做噩梦，好几天晚上都是睁着眼睛到天亮。丽敏和菲菲打来过电话，都说要中秋节之后才回来。实在是巧了，就在她最需要人陪伴到时候，所有的人都走光了。

    乐儿混混沌沌的打开门，却看见几个身穿制服的人站在门外，接着又稀里糊涂地被带到了检察院，一张长方形的大会议桌，乐儿势单力薄，独自面对着桌子另一边坐着的一排人。

    “请问，你是殷乐儿小姐吧？”她没有抬头，心里却嘀咕，这问的什么屁话，不知道我是谁你们能把我带到这里来？

    “你认识沈茹女士是吧？”

    “据我们所了解，你和她曾经是同事，关系也很好，还帮她照顾过孩子？”

    “她临终前在银行里提取了一笔存款，这件事情你知道吗……”

    乐儿始终俯在桌子上，把脸埋在臂弯里，如此不配合的态度令他们很恼火，几个人轮番上阵，软磨硬泡的都没撬开她的嘴。最后进来一个穿便装的人，其他人毕恭毕敬撤出去了。乐而一直没抬头，屋子里很安静，静得能让人睡着。她也以为自己真的进入梦乡了，有一只手覆在了自己的脸上，那种暖暖的温度，似乎是从很遥远的地方破开冰雾而来，很轻薄的温暖，稍纵即逝的感觉。

    乐儿缓缓地睁开眼睛，他真的就在眼前，他的手也在自己的脸旁，那种温度原来是真实的，她不在梦里，屋子里只剩下他和她两个人。

    “乐儿，你怎么瘦成这样？”他的手还在她脸上摩挲着。

    “吕雪松？……”

    “是我，你没见鬼。怎么不好好照顾自己，憔悴成这样？”

    “哼，憔悴？没死就不错了，还想要什么样？”

    “你这张嘴什么时候能饶过别人？”

    “那谁又能饶过我啊？先是派出所，又是巡警队，现在又是检察院，我还需不需去戒毒所逛逛啊？”

    “还有心情说笑呢，你搞清楚这是什么地方了吗？”

    “没有啊，我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又怎么会见到你？”

    “这里是检查院，我上班的地方，当然能见到我。金沙矿井的爆炸事故由市委和检察院、公安局联合组成的调查小组负责彻查事故的原因，以及个领导阶层中执法人员的失职。”

    “这些和我有什么关系吗”

    “这些和你没关系，但另一件事情和你有点关系。沈茹临终钱取出了一笔存款，而你是和她最后接触过的人，他们找你来就是想了解这笔钱的去向。”

    “那你事先就知道他们会找到我？”吕雪松沉默不语，或许他们都想过会如何再见，或者以后永远不见，只怕是没想过会在这种情形下相见。“对不起，我想我帮不了什么忙，我和沈茹只是普通朋友，她有什么存款我也不知道，况且他们夫妇都已经不在了，房子也被银行收回了，能卖的东西也都卖了，还想怎么样呢？”

    “他们也是按程序办事……”

    “那你呢，你在这里是为什么？说客？……来说服我？”

    “不是！……实际上，是我让他们直接找到你的……”

    “哈，你让他们找我的？你可不可以不用这些无聊的你自己为很高明的手段啊？先是从我身边的人下手，现在又利用你自己身边的人，你能不能不要揪着我不放啊？”

    “难道你想让他们直接去找沈茹的父母吗？”

    乐儿愣了一下，“这么说，我还应感谢你咯？”

    吕雪松只是看着他，眼神很复杂，没有了往日的放荡不羁和轻佻，只剩难以琢磨的复杂。两个人相对的无言的冷漠凝结在这个房间里。

    门被推开的时候，乐儿的脸正贴在桌子上，双手按在胸口压抑着胃里如潮的翻滚。吕雪松依在窗边，一缕烟雾萦绕在眼前。

    亓明宇直接走到他面前，“我的律师就在外面，有什么事情请你跟他谈。”然后转身扶住起乐儿，“走吧，乐儿，回家了。”乐儿抬头看了他一眼，由于体力虚耗便依在了他身上。

    吕雪松手里的半截烟头掉在地上，“你是她什么人？”一股无名的怒火从他凌厉的双目中喷射出来。

    “这个似乎不在你们调查的范围之内。”亓明宇一样不甘示弱，转过身来和他对峙着。

    “但是我还没有允许你把她带走……”

    亓明宇还想和他争辩的，可是乐儿在他身后轻轻地倒下去了。吕雪松一个箭步扑了过去，可是亓明宇还是比他快了一步，一转身就把乐儿拥进了怀里。

    “乐儿，你坚持一下，我们回家了。”他抱起乐儿就要往外走。

    吕雪松的手搭上亓明宇的肩膀，“她应该去医院。”

    “乐儿不喜欢医院，因为她讨厌那里的味道。”亓明宇没有回头，脚步迈向了门外。

    吕雪松定定地站住，乐儿的脸在亓明宇的肩头，痛苦地扭曲着，迷离的眼睛里是吕雪松压抑着怒火的脸。彼此的身影在对方的瞳孔里，一点一点地被割离。乐儿看到吕雪松的最后一个眼神里有明显的恨意，只是不知道他恨的是谁，是乐儿还是亓明宇，或者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