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半天仍不见有公园的影子,余杰禁不住问吴昊:“你看就这么瞎走,这公园在哪里啊?”
吴昊一指前方,说:“拐过去就是了。”
须臾间,五人已到街的尽头,忽见一道分成好几层的五颜六色的大门,吴昊说:“看到没,感觉如何?”
没人回答他,都缓慢向门口走去。余杰抬头一望,只见横梁上方挂有一块匾,上书五个烫金大字——清官亭公园。因为五个字写得着实很难看,若不是公园,相信没人好意思挂在门头上。而余杰思考的问题是,为什么会叫做清官亭。
高考那个暑假,余杰曾跟他的一个堂叔到昆明海埂公园。余杰一直以为海埂应该有一片海。去了之后发现,的确有一片宽阔的水域,但那不是海,而是云南人很引以为豪的粪池——滇池。当时余杰看到那茫茫无际的绿色时,还以为昆明人有钱,环保搞得好,想用得着修那么大一块草坪吗,干吗不建成足球场推动一下中国足球的发展呢。走近一看,才知道那是水。风一吹,恶心的臭味如核辐射一样无孔不入,只差没有冲击波了,否则那可真是人们轰轰烈烈殉命的好去处。
回想间,已进入清官亭。几条狭窄的小道如蜗牛爬过的痕迹扭曲着不知伸向何处——其实也不能这么说,这么说显得清官亭公园太幽深。五人沿着其中一条缓慢行走着,余杰正在思考它伸向哪里,一抬头,赫然一堵围墙。余杰吓了一跳,以为走进了什么八卦阵,于是疑惑地问吴昊:“干吗有堵墙在这里?”
吴昊说:“笨蛋,你见过谁家的院子没有围墙?”
余杰如吃了把干面粉,喉咙一阵干涩,眼睛也噎如灯泡,说:“意思——我们已经到了尽头了?”
吴昊说:“废话,不然要围墙干吗!吃多了撑啊。”
袁超林也一脸茫然,道:“这公园怎么像个鸟笼,还没学校那足球场大呢。”
余杰恍然大悟,于是对袁超林道:“哈哈,名字就叫清官亭,它能大吗。”
吴昊难过地说:“尽说些屁话。”
园内也有一塘水,水面上飘荡着几只锈迹斑斑的小鸭船,竟然还有些塑料口袋、快餐盒之类的东西。余杰不明白为什么公园总是要蓄一池水让人污染,想了半天觉得,像清官亭之类的公园,没有足够的绿化费用,干脆挖个坑,钱自然省下了,还能让下雨天不能及时排走的雨水变废为宝,清理工作也自然轻松不少。虽然他觉得这个解释很牵强,但就实际的景致来看,这是最合理的了。
五人重新选了一条小道漫步观赏,迷迷糊糊拐了两个弯,忽然一幢小房子呈现眼前,四周一圈铁栅栏,里面有几堆差不多两米样子的假山。一只老猴子正坐在山顶吃着游人丢进去的爆米花,一个小姑娘跳着脚说:“爹,快看啊,它吃我的了。”然后转过头仰起脸问管理员:
“叔叔,可不可以把猴子放出来?”
管理员双手抱胸前,叼着根烟,说:“把它放出来了,就把你关进去。”
小姑娘一听,“哇”地一声哭了,抱着爸爸的腿说:“爹,那叔叔好可怕,要把我关进去。”
男人瞪着管理员说:“你是不是没文化,咋这么对小孩子。”
管理员听话里带刺,垂下手颇为不满地说:“你有文化,你有文化别来看啊!”
话音刚落,围观的人群一哄而散。
余杰突然发现,其实人类才是最残忍的动物。创造了文明就自以为是文明人,假如有一天人类也被外星人掳了去关到一个笼子里被当作宠物观赏,是否才会感到自己才是地球最大的傻×。
浑浑噩噩,一下午就过去了。余杰非但没有释怀的感觉,反而平添一股压抑。至此他再也不相信公园是一个能陶冶情操的地方。
自然而然地,余杰也不由得想起了高中地理老师讲的最有社会价值的一句话,自从产生了人类,地球就满载着罪孽。
具体情况是,余杰当时的地理老师是个很神经质的人,酷爱研究地图,大到世界,小到某个自然村,他都涉猎,把地图看得跟壮锦一般珍贵。只可惜人类智慧有限,不能搞出个宇宙的整体地图,不然只怕是会掉到地图的黑洞里去。他是如此地执著,致使同学们都怀疑这厮是不是用尿在自己床上都画了几幅梦有所思。伊拉克战争爆发后,他更是忙得废寝忘食,搜集关于伊拉克的各种地理资料。一次上课,他在黑板上画伊拉克版图,无奈水平次了点,画得像只龟甲。他把黑板想象成整个地球,对学生说:
“大家要清楚地记得伊拉克在什么地方。同学们不要以为巴金在国外还有什么家门,巴格达和巴士拉是两兄弟,其实那是伊拉克的两座重要城市,你们要牢记关于这些地方的准确数据。今年的高考啊,八九不离十要考到伊拉克战争,希望大家引起高度重视。”他说得如此地胸有成竹,同学们都预感他会说:“因为出高考题的就是我孙子。”
顿了一下他又接着说:“伊拉克战争为什么会爆发?你们看联合国都拿美国没办法,美国人——啊,哈哈。”他差点把口头禅“牛×”给说出来,多亏他性子如地球公转一样慢才及时刹住了车。然后转过身边擦黑板边喃喃自语:“巴格达——巴士拉。哎,自从产生了人类,地球就满载着罪孽。”
这给余杰的启示是,中国教育界真是一个幸灾乐祸的群体。
从此,余杰就一直希望教育部的人出门就被人打死在门槛。
想着希望,希望还真的来了。
余杰被一阵猛烈地震动摇醒,眼睛涩得发痛,闭着眨了几下,说:“谁啊,干什么?”
曾德其穿着袜子抬头道:“睡得跟猪一样,马上军训了。”
余杰嘀咕着“这群婊子养的”翻找着衣服,忽听隔壁一声大叫:“啊呀,下雨了!妈的千年等一回啊!”
曾德其走到窗边拉开窗帘。果然,天空灰蒙蒙一片,火车站背后的大山已经模糊不清。小雨仍飘飘洒洒眷顾着曝晒了几天的人们。曾德其激动得几乎从窗口蹦出去,大喊:“下老子个屌!再大点啊!”余杰还以为他会一下子就腾云驾雾,没想到这厮立即脖子一缩,腰一猫,伸长了舌头怯生生退进屋里来。室友们都迷惑不解,当他傻了。吴昊推了下眼镜,问道:“咋的?见×了?”曾德其缩回寡长的舌头,说:“妈的,教官都在操场上了。”刚说完,军训号就催命般响起来。瞬间,整个七层都是咒骂声。
余杰哭笑不得慌忙起床胡乱抹了几把脸就赶了出去。
操场已积了水,看样子雨已经下很长时间了。连长命令同志们尽快站好队。队列中间恰好有一摊水,几个女生此时倒具备了现代人少有的谦和礼让的高尚品德,都拼命往两边挤。连长喝道:“迅速站好!你们当是玩耍啊,这是军训!”女生们吓得品德也没了,痛苦地闭上眼睛踩到水里。连长浮现出得意的笑容,想命令别人真是让人舒服。
忽地,刮了一阵风。竟有了些凉意。雨水吹到了同志们脸上,连长为了体现军人的坚强,愣不让揩去。对此,大多数人觉得无所谓,甚至反而觉得爽快,刚才没洗脸老天帮忙了。只是戴眼镜的埋怨造眼镜的怎么不像汽车一样镜片前安个雨刷之类的东西。
连长得意过后说:“今天客观原因,改上理论课。你们教室在哪?”
同志们都以为下来集个合就可以解散休息了,没料到会如此地惨无人道,于是争先恐后嚷嚷道:“不知道啊!”
同志们已从连长脸上读出“咋搞的。那回去休息吧,雨停了原地集合。立正!解散。”的意思,都暗暗准备好了手掌。千钧一发之际,一个声音响亮传出:“连长,我知道!就在花园楼。”
原来是启发!
莫大的希望与莫大的失望交织孕育而生,便是莫大的仇恨。启发的泄密,使同志们的怒火恨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