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是更加令人揪心的军体拳评比。学武术的人都有一个野心——在原有基础上自创一套独门武功。无奈同志们野心固然博大,却学艺不精,非但自创没有成功,反而把基础也荒废。若真用于实战的话,十有八九要自己被自己打败。不可思议的是,评委居然评出了名次。三连意外地荣获二等奖。不出意外是比差获得的二等奖。
那奖状就像一支打气筒,三连的面子撑大了好几倍。趁着休息的间隙,同志们爱不释手轮流传看,惹得其他连队眼红不已。其实拿过奖的人都明白,奖状是最不划算的奖励,既没有奖金的实际,又没有奖品的实用。并且奖状这东西有保质期,一旦过了保质期,那只能给拾荒的老奶奶了。例如一个人不能二十老几了还把优秀少先队员的奖状当作荣耀吧?余杰想着,象征性地接过来摸一下又递到其他人手里。
“哈哈,还好你们没给我丢脸,好歹得了个二等奖。”连长不知什么时候蹿到了同志们中间。“这表现,哪里像军训!你们啊——你们——”说罢连长似乎没过足摇头的瘾再次摇个不停。
“你们咋搞的?平时让你们好好训练,啊,你们当耳边风。现在好了,全营最孬!”四连长估计已受到领导批评,正继承着革命传统。“你们说,该咋办?你们这帮兔崽子!是不是呆会儿站半小时军姿?”说罢瞪起血红的眼睛瞅着四连。
这时,甄帅故意把奖状弄得“哗哗”作响,得意地看着四连。四连立马显现出前所未有的团结,一致盯住,恨不得冲过来揍甄帅一顿。其中有人小声骂说:“你这杂种有啥了不起!看看老子当年,奖状多得用来擦屁股!”还有骂:“操你祖宗!欠揍是不是?你等着。”等等。甄帅哪管这些,弄得更响,他旁边几个哥们跟着鼓掌起哄。
忽听广播又喊:“各营听我口令!稍息——立正!下一个检阅项目——反恐演习!各小组注意,预备——开始!”话音刚落,便听见几声枪响。余杰循声望去,前面空地左侧匍匐着四个警察,向右离开大约二十米是一堵沙包,沙包两侧一边一个端枪的武警正瞄准了围观的群众。再向右三十米是一堆烧得很旺的火。
不知道这火有什么意义。
思忖间,已见左侧那四个武警迅速匍匐着向沙包方向靠拢。以前只有在《动物世界》里才看到的场景如今活灵活现展现在大家眼前,人群发出一阵阵的惊呼和喝彩。
就在那四个靠上沙包的同时,先前瞄准群众的两个端着枪猫着腰快速向火堆冲去。就在这时候,不知是谁猛地往火堆里扔了几叠鞭炮,霎时间枪声震耳欲聋。余杰方才省悟那火堆原来起这么个作用。想想现在的战争题材的电视剧,大抵如此。余杰不禁哑然失笑。
“前面的匪徒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放下武器,举手投降!”围观的群众面面相觑,想这匪徒在哪里呢。倏地,操场边树林中钻出一个毛脸雷公嘴的家伙,端着冲锋枪叫嚣道:
“妈的操你奶奶!少跟我们来这一套,有种的打死我啊!”话音未落,一声枪响,那家伙惨叫一声颓然倒地。群众“哇”一声惊呼,四散逃开。
危急时刻群众的撤退总是那么神速。
“再次重申!前面的匪徒——”话没叫完,又是一声枪响,拿着喇叭的家伙便从主席台上掉了下来。
迎接他的是一席软和的床垫。
就在大家要拍手称快时,不知从哪里又冒出一个声音:“当场射杀!”吓得大家瞬间摒住了呼吸。又有几叠鞭炮扔到了火里。
“报告队长,任务完成!”“好,收队!”武警战士迅速在火堆旁边集好了队。三个被击毙的匪徒也被抬到了旁边。“报告伤亡指数!”“是,队长!四名匪徒被当场击毙,群众和武警战士无一伤亡!任务非常成功!”“好!稍息——立正!向左——转,跑步——走!”武警退出战场。三个亡命之徒也被一帮身披白大褂的人抬了出去。
那队人马跑到主席台前报告了一通,之后终于跑出大家视线。那三个尸骨未寒的匪徒也随即站起来拍了几下肩膀,消失不见。
“各营,听我口令!稍息——立正!今天的演习到此结束!最后,我宣布,我校新生军训胜利结束!”操场一片欢呼,三连喊道:“就等你这句话了!”
“稍息——立正!解散。”
操场顿时人头攒动,一片混乱。
余杰正要回寝室,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喂,余杰,别忙,呆会儿全班和连长照个相留纪念吧。”余杰转过身,启发继续说,“快过去,他们都在那了。”余杰望去,操场看台已稀稀拉拉围着一群学生摆造型了。无一不是矫揉造作。
余杰不明白的是,像纪念这么抽象的东西,怎么说照个相或者嘴上念念就叫做留纪念了。如果说照个相就能把纪念留住,那脑袋还顶个屁用。他实在不想去搞这个形式,但面对已成定局的游戏规则,不遵守,只能是自讨苦吃。他无奈地摇摇头,怅然向看台走去。
“启发,看看人到齐没有。”牛壮不知何时站到队伍前面。启发不忘将奖状递给牛壮过目。牛壮喜形于色。纵观全局,此时照相最有状态的当属牛壮无疑。
“牛老师,甄帅没到。”牛壮一脸漠然,“那——不等了。大家注意了,要笑。”说罢也冲到台上努力调整好五官。
“喀嚓”一声响,纪念完成。
一件事情的结束,往往是另外一件事情的开始。人总是要有许多事情去做。余杰所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要把思维滞留在某一件事情上,并且堂而皇之叫做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