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是太令人震惊了,每个人都看得出来,唐天雄虽然在极力挽救自己卑下的气势,但他无论怎么做,只会令自己变得更难堪。
唐天雄只感到全身冷汗直流,他尝到了作为一名弱者的感受。
而这些平时唐家堡的上千名属众,此时竟无人出手援助。
所以你有本事,有权有势,大可以强横留住一批人,这些人在平时也是附和着吆喝四起,但当你真正面临灾难时,他就可能出卖你了。
此时大厅中无数的人,上千只眼睛,就像一根根利剑,都盯住在两人身上,所以唐天雄不仅感到气愤,甚至感到了难堪。
若在平时,他发号施令,形态自若,有霸者的风范。下面的人有犯错误的,他随着一个命令,别人就会有生命危险。
但这时,他甚至感到他的生命发被操纵在这些下属手上。
他此时已经失去了发号施令的能力。
他并没有失去什么,他的机能仍然完好,但他却少了霸气。
一个强者若是少了霸气,就不能统领群雄,威慑一方。
他现在不仅没了霸气,甚至还显得很难堪。
那老者依然那么从容,一个赢家通常都有这份气度的。
他根本就未将对手放在眼里。
因为他从未有过对手。
大厅里仍然很静,静得有些让人难受,简直令人发疯。
但每个人都在忍受,忍受着心底的魔性。
如果再继续下去,这些人个个都会发疯着魔,互相撕咬,甚至摧残自己。
在一些非人的环境里,人类的欲望往往就会暴露出来。
人和动物的区别,就是人类有修养,有理智,而动物没有。
没有理智的动物固然可怕,而有理智的人同样可怕,甚至要可怕得多。
就在大家都憋得快发疯时,大厅里突然飘进来一阵微风。
风很温柔,刮在人的脸上身上甚至感到很舒服,但每个人都不禁打了一个颤。
这一阵风一飘进这个大厅,整个大厅的气氛顿时变了,原先憋闷的感觉突然消失不见,大多数人不禁舒了一口气,心底也畅快多了。
那白衣少年早有觉察,不禁感到奇怪,这时只见大门外飘进来一个白色人影。
每个人都注意到了,南海老叟也看到了那人影,他不禁“咦”了一声。
那人也是一团白色,但一眼望去,看到的只是他的长发和胡须。
他的人飘起来,毛发也飘了起来,掩住了他多半个身体。
一些胆小的人不禁又机泠泠打了个寒颤。
那简直就是鬼魅,甚至比鬼魅更妖异。
在黑夜里看到这一幕,胆小的人早给吓得半死。而在大白天突然出现了这一幕,简直是骇人听闻。
但仍然有人看清了那人的来历,不禁惊呼出省:“堡主——”
每个人的精神都不禁为之一震,他就是堡主,令万人敬仰的唐家堡堡主唐笑天。
看到父亲出现,唐天雄非但不觉得高兴,反而低下了头。
作为继承人,你不仅不能将父辈的基业发展壮大,反而为其抹黑,败坏家业,谁又有这么厚的脸皮,还能理直气壮地面对自己的祖先?
很多人并没有考虑这些,因为他的祖先,包括他的父辈都已归尘土,他知道他再不会面对他们,他们不可能又从地底爬出来质问他的。
但他毕竟没有经过世事,唐笑天开创基业时他还是蒙昧无知的。
所以他犯了错,忘记了他父亲还在人世,总有一天会找他算账的。
这一天终于来了。
他感到自责。
但唐笑天并没有看他一眼,甚至根本就未注意到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他轻轻地飘落到大厅上方,站在唐天雄前面,面对着南海老叟。
南海老叟也面对着他。
“你好。”
“你好。”
“别来无恙。”
“还好。”
唐笑天轻轻地一笑,笑里自带三分和蔼和霸气,他向南海老叟道:“犬儿无礼,让老哥见笑了。”
南海老叟道:“他不是犬,他是一只野狗,会咬人的。”
唐笑天道:“可惜再凶猛的野狗遇到你这条狼都会变得微不足道的。”
南海老叟笑了笑。
能从唐家堡堡主嘴里说出这么一句话,那人想必也会是非同小可了。他这一句话,甚至可能让一个名不经传的人立刻成名。
很多人拼搏一生,奋斗一生,为的还不就是想听到从这些人嘴里说出这么一句话。
这句话就象征了一种超越,一种地位。
每个人听到他这句话时不由都有些吃惊。
但南海老叟并不是因为唐笑天在恭维他,他也确实不是恭维他。
他只是觉得他的比喻很可笑,可笑极了。
他道:“那你是什么?”
唐笑天笑了笑,道:“我只是一个很平凡的人。”
他的笑永远那么和蔼,无论他说的什么,都会给对方一种亲切的感觉。
“平凡的人!”南海老叟冷笑道:“江湖中有多少人渴望着做一个平凡的人,但说的人多,真正能做到的又有几个?”
唐笑天道:“只因为他们抛不下自己的地位和功名,而很多时候江湖也并不是人们想象中的那么自由,任你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
南海老叟道:“那你是哪一种?是自己抛不下还是被逼无奈?”
唐笑天道:“你应该明白的。”
“像你这样的人也能抛下自己的名利,真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所以就凭这一点,老夫佩服你。”
唐笑天脸上飘过一丝淡淡的微笑,“一个江湖中人,要想做一个真正平凡的人谈何容易!那不仅仅是一个人用武功就能衡量的了,更需要高深的修为,看破红尘世俗的气度。”
“所以这几十年你就在培养自己的修为,从不过问江湖中事?”
唐笑天轻叹了一口气,“可惜我还不能抛下世俗,还不能达到心如止水的境界,所以我一直感到很惭愧。虽然我身在密室静修,但犬儿的所作所为我却是清清楚楚。”
他道:“平凡人羡慕功名显赫的人,而这些人却在千方百计地想做一名平凡的人而不得。你说这是不是老天给人类开的一个大玩笑?”
南海老叟笑道:“哈哈,我还以为你成神升天了呢,原来还是人,还没有成神。”
“神和人又有什么区别,只要一个人心中有神,就应当值得人尊敬。”
南海老叟冷笑道:“几十年来你独处净室,我就不相信你是在参禅拜佛,手头上的功夫也没有拉下吧!”
唐笑天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他道:“自从二十年前那一战,我败给了你,自思技不如人,百般羞愧,便一气之下将”家业全交给了犬儿,在一家密室思考更高深的武学。我整日不眠不休,废寝忘食,始终在回想着你那一招‘江河日下’,却怎么也找不出破解之法。几年来我日渐憔悴和虚脱,堡里的人一直以为我只是在密室静修,其实我偶尔也到外面去看看,这样我渐渐地看破了这个世俗,觉得‘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再高深的武学也总有被人破解的一天。一切都是虚无,是枉然,人们又何必定要去争强好胜呢!”
南海老叟道:“所以你的武功也并不怎么样了?”
他这句话是在令人震惊,所有人都不禁一怔。
唐笑天自三十年前便锋芒毕露,江湖中少有敌手,现在却有人说他的武功并不怎么样,这不仅令人不可思议,更似一个笑话。
如果他的武功都不怎么样,那这些人的手头上纯粹就是卖把式的玩意儿了。
却听唐笑天道:“这又有什么区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