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少安发觉不对,所以他第二步并没有踏实,立刻缩了回来,跃在一旁。
这种小把戏对于江湖中人来说本是家常便饭,所以皇甫少安并不感到惊讶,对方并没有设置什么更厉害地杀招,显是并不存心赶尽杀绝,有意留他性命。趁他在一脚踏空惊慌的瞬间,他们来个突袭,给他个措手不及。
但他们毕竟来晚了一点,当他们同时涌出时,他们已经看到皇甫少安正站在一旁微笑着看着他们。
当对手正站在面前向你微笑时,那就表示你并没有抢到先机,占到上风,所以你从气势上就会弱了一点。
但他们既然已经强弩在手,不得不发,相视一愣,随即便一齐抢到,向他发动攻击。
皇甫少安感到有趣极了,他自知别人并没有对他存赶尽杀绝的心,他也不能枉下杀手,轻轻一跃便上了二楼,看着下面的人混乱成一片。
那些人都是些江湖莽汉,此时正是血气方刚。怒火中烧,狠狠向对方发动攻击,见他突然跃到楼上,有的也跟着跃上,有的干脆抡起武器向楼梯狠狠砍去。
他们本来力大,楼梯一刀便被弄塌了,前面跃上的其他大汉还来不及收脚,纷纷掉了下去,倒成一片,咒骂声不绝。
皇甫少安只在上面看着,不禁好笑。但楼梯经他们刚才一阵猛砍,毕竟已有些不牢,开始晃动起来。
下面还有人向上跃上,楼道承受不住压力开始倒塌下去。
皇甫少安正觉有趣,突然间想起了什么,这一惊非同小可,忙向一间客房跃了进去。
其他人看到他这种举动似乎都有些吃惊,但仍然紧紧跟着。
他跃进房间,只见房内依旧,跟他昨晚来时一样,只是这房里本该有一个人的,这时却并不在,被子叠得好好的。
他感到心有些发慌,他很少有这样心慌的时候。
如果兰儿不见,他怎么向她交代?
世上再没有比这更严重的事令他心慌。
他不想犯错,他确实也很少犯错,他在她心目中的形象一直都是很完美的。
但这次,她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连他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
他一跃进这间房里,顿时便愣住了。
他一向对任何事都充满了自信,但这次,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
他呆呆地站着,那些跟上来的大汉已经冲进了屋里,他浑然不觉。
见他正发着呆,他们都感到有些惊讶,但他们随即一阵窃喜,也顾不得他在想些什么,知道这是一个好机会,纷纷出手向他涌去。
他们虽然并不存心要他的命,但他们并不是说不令他受伤,这本是两回事。
他们暂时不要他的命,只因为他们有很多事还不明白,还有问清楚。
一旦事情搞清楚了,他们唯恐要他的命不够快。
但他们都知道这是一个扎手的角色,所以每个人出手都又狠又重。这十多人,一旦得手,非让他终身残废不可。
就在他命悬一线的瞬间,楼房突然塌了下去。
塌得很快,所以每个人都没有预料到。
十多个大汉,倒成了一团,皇甫少安仍然好好的。
只因为他突然看到他的脚下伸出了一只手,从他旁边楼板裂开的缝隙里伸出来的。
虽然伸得并不高,但他看得清清楚楚。
所以他立刻来了精神,从窗口跃了下去。
而这时,他就听到了很多人的叫声,他们摔得虽然不重,但也并不轻。
虽然他们都是练家子,骨骼比常人要异常坚硬些,但所谓以柔克刚,他们这些人撞在这些竹子上,就吃大亏了。
竹块锋利而有韧性,尤其时一经破裂,就更是快如利刃,这些人纷纷划在了竹块上,个个受的皮外伤不轻。
他所门纵横江湖这么多年,虽然遇到过太多的大风大浪,但如此凶险。令他们如此狼狈的确实少有。
每个人的心都冷了下去。
若有人这时向他们发动攻击,他们一点反抗之力都没有,狠轻易他们就会成为别人的刀下之鬼。
他们十多个人,混乱一团,每个人都争着爬起,但就是不称意。竹子并非完全坚硬之物,当软则软,当硬则硬,他们刚要爬起,但又给竹子绊倒摔了下去。越是气恼,越是混乱。
令他们欣慰的是,并没有人向他们发动攻击,似乎竹楼倒塌并非人为,但他们始终不信,竹楼晚不塌早不塌,就在他们快要的手之时,为何突然倒塌?
他们相信一定是人为。
所以他们虽然混乱,但他们仍然在保持清醒,防备对方的突然袭击。
经过了这许多年的沙场生涯,每个人都应该知道怎样提高警惕,怎样更好地保护自己。
即使他们此时真成为了别人的瓮中之鳖,他们仍然不能让对方称心如意,而要来最后一搏。
但他们每个人的忧虑明显都是多余的,因为就在这时,他们听到了一个少女的笑声。
语声清脆,如清早出谷的黄鹂鸣歌,笑声轻快悠扬,让每个人都忘记了烦恼,心情为之一震。
然后,他们就看到了发出笑声的少女。
她个子很小,笑起时,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似乎全身上下任何地方都在笑。
她的衣衫是粉红色的,就像春天刚露脸的蝴蝶,在花间翩翩起舞。
她似乎觉得好笑极了,禁不住笑弯了腰,甚至腰靠着柱子才能站稳。
但不知怎么的,没有人觉得这是嘲笑,他们看着那女子在笑,自己也禁不住笑了起来,不知不觉地笑了起来。
他们甚至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情绪会被那少女感染。
大概人类本都是这么感性吧。
所以每个人都显得很轻快,比自己没有受伤还要轻快,他们忘了自己的身上被竹子划了一条条的血痕。
那女子笑够了,道:“你们真有趣,有趣极了,倒在一起打滚。”
没有人会说出这样的话,他们受到的这种天大的侮辱,竟然有人觉得好笑,甚至说他们是在打滚。
但他们并不生气,一点也不生气,他们本应该生气。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们只是觉得有些好笑,为这位少女的天真幼稚觉得好笑。
过惯了江湖杀戮的生活,他们突然觉得那女子可爱极了,竟然自己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快乐。
那女子看着他们慢慢爬起,看着他们脸上一道道的血痕,似乎觉得很好笑,又禁不住笑了起来。
每个人都感到莫明其妙,不知道她笑些什么。
那女子道:“你们太有趣了,为何要在自己脸上划上这么多印子,弄得血淋淋的,怪吓人的。”
大家听他说,都不禁抱怨:“这该死的竹子——”
“你们是说是这些竹子在你们脸上划的这些伤口?”少女感到很惊异。
“是啊,不是这些见鬼的竹子是什么?不知是哪个狗杂种使坏,将这楼弄塌了——”
少女道:“难道不是你们刚才弄塌了吗?”
他们想起刚才的事,知道与自己脱不了关系,便互相抱怨:“都是你,乱砍个鬼,弄得一塌糊涂才好。”
“你也砍过一刀,别全怪在老子头上!”
“老子怪你又怎么样?难道还要老子砍在你身上不成?”
——看他们闹得越来越凶,少女又禁不住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快流了出来。她道:“你们这一刀砍得好,不砍才不好呢!”
众人不明白她这句话的意思,都望着她:“为什么?”
少女道:“不砍这楼怎么会倒呢?倒了才好,倒了你们才可以演小丑。”
她越说越不像话,他们开始觉得了不对劲。
“如果你们再互相砍几刀,那才更有意思,这样就扮得更惟妙惟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