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已不知我跟艾莉诺之间那剩下的到底是什么?
我对她撕破脸,无话可说,不理不睬。但她从不生气,拿她一贯的热情还以我的冷漠。她知道我的初衷,却从不出手将那层薄纸捅破。
她可曾知道,所谓的朋友,所谓的友情,如今对我来说什么都不是了?
即使如此,当我第一次见到她哭,我还是不由自主,惊呆了。
她跪在地上,身子像被拨动的弦一般抖个不停,长头发从肩膀上滑下来遮住她的脸。她没有让自己哭出声,而眼泪却出卖了她,一滴一滴毫无遮掩的落在面前水泥地上。
我傻了眼,这还是她吗?
伸出了手,却不知怎办才好。情急之下只结结巴巴的叫出了她的名字,“艾…艾莉诺。”
她听到了我的声音,猛然的,她昂起头,拽住我的袖子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我被她拉的差点膝盖着地。她急迫的望进我的眼睛,往日漂亮的灰色眸子里闪着灰暗且期待的光,同时也闪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东西。
“你说他是不是不要我了?啊?你说他还会不会回来啊???”
她的指甲掐进我的肉里,我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我试图说点什么,她却一把放开了我,像疯掉了一般跌跌撞撞的跑到那棵梧桐树下,一下一下狠狠的踹着树干。
她解下脖子上那条平常宝贝的不行的项链,丢在地面上。后来又跑回去,捡起来重新戴到脖子上。然后她沮丧的坐了下来,将脸埋在两腿间。尽管是在远处,我依然看的出她的身体在发抖。
我可以走过去,搂紧她的肩膀,擦干她的眼泪,尽我所能安慰她,告诉她一切都会好起来。我可以这么做,可我却没有。
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量把我拉了回来,我望着她的背影,如梦初醒。我后退了一步,继而义无返顾的往家跑去。
我把门关在身后,靠着门坐下,脑子里乱开了粥,思路不知从何开始,从何结束。
我走到镜子面前,点亮了灯。
我看到自己的影像,在笑。
她在哭,我却在笑。
而这就是我想要的么?
很久很久以后我才得到一个答案,而给我答案的人就是他。
我后来找到了他,把他拦住。“能跟你说几句话吗?”我生怕他会拒绝,一直不敢看他的眼睛。
我听见他爽朗的回答我,“当然。”我悄悄舒了口气。
我们在咖啡厅里一个靠窗的桌子边坐下,我叫了两杯咖啡。等待的时间很尴尬,他没有再看我,只是将目光送到窗外。好不容易等到咖啡送上来,他却只端起来抿了一口就放置到一边,“不好意思,”他对上我疑惑的眼神,有些尴尬,“我不喜欢咖啡。”
“没什么”,我笑,“你跟她真的很像。”
“什么?”他很奇怪。
“我说的是艾莉诺,她也不喝咖啡。”
听到她的名字,我看到齐迹的神情有了少许的转变。“是吗?”他的眼睛在我身上停留了一秒,似乎在等待着什么,而后又看向窗外的车辆和人群。
我吐了口气,“齐迹,对不起。”
他的眼睛没有离开窗户,“你的咖啡凉了。”
“可是我——”
“这个‘对不起’,”他突然打断我的话,意味深长的眼神让我不知如何是好,“你不该对我说。”
他最后望了一眼我,习惯性的拿起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大口后才意识到那是咖啡。他吐了吐舌头,好似做了个鬼脸。
我在心里笑了,齐迹也已不是当年的齐迹。
对齐迹挥手拜拜,心头的石头仍没除去。
在空荡荡的大房间里,我关上了灯,黑夜能让我的心平静。我翻着手机里的电话簿,停在她的名字上,不知该如何开口。
我无可救要的回想起那个寒冷的夜晚。那天晚上的风很凉,我抱着双臂,两手不停的搓揉着,却怎么也暖和不起来。她只穿了件单薄的长袖衫,却动也不动,随着栗色长发被风轻轻吹起,她靠在我对面的墙壁上,笑着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自小没有父亲,哥哥的离家,母亲的冷淡,从头到尾,她笑着讲完。
我放下了手臂,傻了般望着她,霎时竟然忘记了寒冷。
这个笑容的背后藏着多少悲伤离合,没人知道,因为她从不曾透露于世。
如今她顶着寒风,却依然倔强的微笑。
她在笑,我却在哭。
泪直直的淌下来,流进嘴巴里,好苦,好涩。
有多久没品过这种滋味?我不记得。
她连忙跑过来,胳膊绕上我的肩膀,“又不是世界末日。”她玩笑式的说道。
她的胳膊带给我一阵温暖,却让我哭得更大声,“难道其他听过你的故事的人没哭?”
她微笑,掏出纸巾给我擦眼泪,“没有其他人听过我的故事,只有你。”
我傻了般望着她的侧脸,一时间没有领悟她的话。
她拿出另一张纸巾,“嘴巴闭上,眼泪都流嘴里了!你这么坚强的女孩也会哭?”
“不”,我坚定的看向她的眸子,“只对你。”
她的话,我忽然懂了。
而每当我回想起那个夏天的夜晚,当我逃也似的离开了哭泣的她,离开了那时最需要安慰的她,我的心里涌荡着悔恨。
直到我收到了她的短信息,直到我久违的见到她的面,直到我及时拦下即将做出错误决定的她,直到她答应我留下,直到我登上去上海的飞机,在洗手间的镜子里看到那个真正的自我。
直至分离那一刻,我都会记得那个曾经向一个孤独的女孩伸出援手的那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