扯了点别的,许东风摆脱了方才的尴尬。他盯着沈合看了一会,又看了看我和于克丽,最后附在沈合耳边嘀咕着什么。
沈合也笑着和许东风小声说了几句,接着直起腰:“这样吧,咱这儿又没什么外人,大伙看叶老弟有美人相伴都挺都忌妒的,咱们也把家里人都叫来吧。”
许东风边附和着说“好好好”,边查看刘洋的反应。刘洋面露难色,看了看我和于克丽,没有作声。
许东风去门口打了个电话,沈合也摆弄着手机像是发短信。
于克丽笑着趴在我耳边,“哥——你知道他们要干什么吗?”
“干什么?”
于克丽摆出一幅神秘,“哥,你真笨,人家要找小姐。”
我“咦”了一声,寻思着我咋这么笨呢?这阵势真是要找小姐啊。我对于克丽小声说,“要不我先送你回去?”
于克丽摇了摇头:“哥,没事,咱聊咱的。”
大约十分钟后,进来一个学生模样的女孩,年龄看上去比于克丽还要小一点。她眼里没有一丝笑意,径直扯了把椅子在许东风身边坐下。
许东风满脸堆着笑,“老婆,想吃啥?我给你点。”
沈合也朝着那女孩笑着说:“弟妹啊,你比以前更漂亮了。”
那女孩没有直接回答,点了点头,露出半点微笑以示回应。
黄飞虎回身拿起个空杯,倒满白酒,递到那女孩面前。“嫂子来得晚,得先罚一杯。”
那女孩这次没有点头,也没有伸手去接酒。许东风连忙从黄飞虎手里接过,放在那女孩面前。“老婆要听话啊,这可是黄科长倒的酒。”
那女孩还是不作反应。许东风嬉皮笑脸地伸出右手,搂着她的腰说:“老婆别生气了,咱买还不行吗?”
那女孩推了许东风一把,“不买就跟你白白!”接着站起身在许老板的脸上盖了个章,又坐下端起桌上的酒,向黄科长点了点头,抿了一口。我再看到她的脸时,脸上的笑容如烟花。
我想到了鲜花,想到了牛粪。钞票可以让鲜花变臭,可以让牛粪变香,可以让人丧失嗅觉。
许老板一定是不能为年轻漂亮的小媳妇提供足够的生理和心理上的满足,便用手中挥舞着的钞票来弥补。
于克丽又附在我耳边,“哥,你说他们是什么关系?”
“老夫少妻呗,见怪不怪。”
于克丽白了我一眼。
沈合举起酒杯,看了看许东风,又关切地扫视下他老婆。“看到你们那恩爱的劲儿头,三哥我实在是太开心了。祝你们白头偕老,永结同心……来——干!”
我差点喷出嘴里的木耳。心说这不是催人家小媳妇短命嘛。
于克丽掐了我一下,又伸出小拳头帮我捶着背。“慢点吃,别噎着……”
这时,有人敲门。进来的是一个四十多岁、个子高高的瘦削男人,身后跟着三个高鼻子姑娘,一看就是维族的。
沈合连忙站起,同那个男人握手。然后拉着走在他后面的一个高个子姑娘说:“孩子啊,好久不见了,沈叔叔可惦记死你了。”那姑娘也用不太流利的汉语答着:“我也想你啊。”
“我给大家介绍一下,”沈合用闲着的另一只手指着那男人说,“这是我好兄弟——铁柱,在南关那片儿一打听都知道。”
于克丽扯了下我的衣角,眼睛盯着沈合手中的姑娘说:“哥,你说那个女孩儿和姓沈的三哥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
于克丽笑了,“是他侄女!”
“你怎么知道?”
于克丽笑着不作声。
沈合把双手放在了那高个姑娘的肩膀上,“这是我侄女都丽。她爸是我战友,这不,闺女来这上大学了,托付给我了。你看这孩子冻的,你看这孩子冻的……”沈合边说边捏都丽的鼻子。
我疑惑地望着于克丽,“你咋知道的?”
于克丽笑而不答,顿了一下,她把嘴巴凑到我耳边,“那个沈三哥还会把另外两个姑娘托付给刘洋哥哥和黄科长照顾。”
都丽上身是皮制的外衣,乳沟半露着,下着皮裙。另外两个姑娘的装扮也和她差不多。
沈合接着又说:“这两个孩子也是我那战友的亲戚,不过呢,都丽这一个孩子我都担心照顾不过来,这两个就交给黄科长和刘秘书长了。”
黄飞虎边说“好好好”,边抓过身边一个姑娘的手,“我就照顾这孩子了!”
另一个则扯了把椅子,自动坐在了刘洋身边。
我叹为观止。
我侧过身俯在于克丽耳边,“你咋知道的?”
于克丽不说话。
铁柱坐在于克丽的左侧。他掏出两包“中华”,拆开其中一包的封口,依次发给每人一支,最后连盒一起丢给了沈合。接着又拿起他面前预先拆了封的,从里面抽出一支,怡然自得地点上。
于克丽拿起打火机,帮我点上。又看了看其他正点烟的女孩,小心翼翼地瞟了我一眼,把烟放进嘴里,手指划动着打火机。
我恶狠狠地瞪了于克丽一眼。
于克丽连忙低下了头,“我只抽一根,只抽一根……”
我抢过于克丽嘴里的烟,丢进烟灰缸。“有几个事你给我听着:第一,以后不要出来乱跑……”
“没乱跑……”于克丽吐了下舌头,小声自语着。
“第二,抽烟的毛病必须改!”
“其实不会抽,我就是看她们……”
“咋不跟好人学呢?!还有,哪有这么冷的天穿裙子的?”
“她们也穿……”
“跟她们学啥?明天赶紧给我换长裤!”我加重了语气。
于克丽的头更低了。
“第三,少跟你们学校那个叫林丹玉的来往——”
“你认识她?”于克丽打断了我,坐直了身子,惊讶地看着我。“哥,你怎么认识她的?”
“问这个干嘛?跟你说的听明白没?”
于克丽扯了下我的衣角,“你咋认识的?”
“听到没?”我的眉毛竖了起来。
“知道了,知道了。都听你的还不行嘛……”
我扶着椅子坐正,延续着刚才的威严。
“不过……哥,我得给你提点意见……”
“啥意见?”
“我看你有点傻……”
“我……傻?”
“是啊,你看你多傻啊。人家找几个大学生来耍,你却以为他们是长辈关心孩子。”
“哦?”
“人家那是不稀罕玩小姐了,开始找学生耍了。”
我重新坐正,弯着身子向于克丽靠近。“那……那许老板他们呢?”
于克丽见我嘴里的烟要抽完了,抬手伸向铁柱面前的那盒中华,抽出一支递给我,点上。“你以为那是他老婆?现在的男人,哪有对自己老婆这么好的?”
我疑惑地注视着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她从哪儿知道这些事的?
于克丽对我狡猾地笑着,“还有,这些人压根儿就没把我当成你妹妹!”
“对啊,我知道啊。他们可能认为你是我女朋友。”
于克丽又笑了,露出一丝鄙夷。“哥,你真土得掉渣。你们这些人,哪有在这场合带女朋友的?哥,你刚才没见铁柱看你什么眼神吗?”
我看了一眼铁柱,他正忙着打电话。
于克丽接着说,“人家那眼神分明是瞧不起你啊,现在的老板玩女人,哪有玩汉族的了?玩的都是少数民族或是国外的了。”
我不禁打了个喷嚏,想不到我这种流氓居然过时了。对这个妹妹,我是既佩服又气愤。
我又打了个喷嚏,感觉烟有点儿不对味儿,一看腰线上的标识,原来是五块钱一包的“石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