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自己原本是个马夫，一次意外摔断了腿，丧失了劳动能力。妻子的去世让他本就贫寒的家庭雪上加霜，为了给妻子买一口薄棺，他搭上了家里所有的钱。

    好在因为接收了沈正初在家里暂住，朝廷给了他一些银子，才让他能勉强渡日。

    沈正初打从到了这家，就站不能站坐不能坐，更别提晚上睡觉了。他觉得呼吸都不顺畅，一闻这里的味道就想吐，站着觉得地上脏，坐下觉得凳子更脏。

    好不容易熬过了一夜，再想想未来还有那么多个日日夜夜，沈正初就觉得自己不如死了算了，这没法活了。

    这家人姓张，男人被称张老哥，今日家里煮了面条，张老哥说这是家里三年以来第一次吃上这样精细的面食，还要承国公爷的恩，不然就算是过年也舍不得吃白面。

    沈正初对这样的生活完全不能理解，冷哼一声没说什么，却又看到那张老哥在将煮在面条里的二两肉都夹到了另外两个碗里。

    那两碗是留给儿子和女儿的，每人都分到了同样多的肉片就只有张老哥的碗里，只是清水煮出的面条加点盐。

    沈正初不理解，“你不吃肉么？自己病成这样都快死了，却把肉分出去，你是不是傻子？”

    张老哥被他这话给说愣了，站在那里老半天都没明白过来是怎么个意思，只好愣愣地问沈正初：“国公爷这话是怎么说的？他们是我的孩子啊！”

    沈正初也不明白张老哥的脑回路，“是你的孩子又怎样？你自己都快活不下去了，还要顾孩子？是自己的命重要还是孩子的命重要？”

    张老哥懵了：“当然是孩子的命重要！”

    “愚蠢！”沈正初气得直骂，“你生他们养他们，还要把自己的命也给他们？生养孩子是干什么？就是为了给今后的自己铺路，你得让他们的价值最大化，这样才能改变你的一生。否则，就像现在这般，那这样的孩子养着也没有什么用。”

    这样的言论让张老哥完全无法认同，他终于明白为何官差老爷说要送这位镇国公大人来学学怎么当爹，敢情他是真不会当爹啊！

    张老哥摇摇头，觉得跟沈正初没有共同语言，干脆不再说话。

    他将其中一碗铺满了肉片的面端出去，给了正在洗衣裳的女儿。沈正初站在屋里往外瞧着，听到那个长得清清秀秀的小姑娘正端着面说：“爹，你要是不吃两片肉，这面我也不吃了。”

    张老哥没有办法，推推搡搡的，到底吃了一片，然后说什么也不再吃，将面留给女儿。

    沈正初冷哼着，不想再去看。

    他理解不了穷人的生活，但如果让他在自己的命和子女的命中间做出选择，他会毫不犹豫的选择自己活。

    生儿育女，给了他们生命，他们就理所当然的要做出回报。像张老哥的儿女这般，是为不孝。

    沈正初回到屋里，用袖子将凳子擦了又擦，坐下来生闷气。

    他也饿，但这种没有油水的面实在吃不下。奈何出门时是被御林军押来的，身上没揣银子，这会儿就是想买点什么也没得买。心下不由得又暗骂起来，该死的，真是白养了那一家子人，就没有一个悄悄跟来看看他，送点吃穿用度，送点银子。待他回去以后，一定要好好整顿府邸，可不能让府中的人翻了天。

    他口中胡乱念叨着，却不知，就在这破落的小院儿外头，有一男一女两个人正站在一棵枯死的枣树下，双臂环在身前，一脸鄙夷地朝屋子里头望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