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汐这么说，是有她的考量的。毕竟季尧在国外多次，熟悉一些，怎么样也好过从没出过国，两眼一抹黑的丁父丁母。更何况丁父丁母年纪已经不小了，若再遇上这样的打击，还要忍着悲痛长途跋涉去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紫汐想想都觉得可怜。

    但是，比起女儿惨死在学校教学楼下，死亡原因是跳楼，尸检报告出来说肚子里还有个小孩，现在这个死法，显然体面多了，而且还可以给丁父丁母留下一笔不少的钱。

    “最好是到时候你直接把尸体运回国，这样省得他们来回奔波。然后学院里也会相应赔给小雨父母一笔钱，也算是我能做的最后的事了。就是，要辛苦你了。”紫汐愧疚地看着他。季尧帮了他很多忙，最后，还要受她委托，帮着处理小雨的后事。而这些事，他其实都是白出力的，自己一分钱好处都没有，还要忍着对小雨逝去的悲痛。自己这样的委托，如果他拒绝了，也是情理之中，只是希望看在大家都想帮小雨的份上……

    过了好一会儿，季尧才站了起来，红着眼睛，道：“我不会相信你的一面之词的，我要先跟晓宁确认过……”

    紫汐点点头，将手机递给他。

    “不用，我自己有。”他说着，直接个禹晓宁发了信息。

    禹晓宁虽然很奇怪他为什么突然这么问，但还是详细地把当时的情形给说了。迟疑了一下，还是忍不住把血浆来源的疑问，隐晦地提了一下。她有种很奇怪地预感，季尧怕是猜到了什么，才会突然这么问她的。

    然而，她没有等来回复，而是等来了宁小雨的噩耗。

    “怎么回事？”禹晓宁专程坐飞机来到了宁小雨家里，看到那张微笑着的黑白照片，和哭成了泪人的宁父宁母，眼前一阵发黑，揪住那站在一旁沉默的季尧，就问。

    “小雨去国外做暑期交流，在海边不幸溺亡了。”季尧木着一张脸，照本宣科地念着台词。心里却一直在想着，海面上那道银光到底是什么？

    当时，他不放心，骗家里说要去国外比赛，也偷偷买了机票，跟着小雨出去了。陪着她办了入学手续，看着她装模作样地上了三天课，然后就到了周末。她换上了漂亮的泳衣，还跟他最后拥抱了一下，套着救生圈，慢慢地游了开去。

    他眼睁睁地看着她在海里沉沉浮浮，咬着拳头，忍住那想去将她救上来的冲动，却忍不住那满脸的泪水。那一刻的心酸无奈，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看着她越游越远，突然，远方出现了一道银光，似乎冲着她去的。那银光最后在她身边停了下来，她似乎往上浮了浮，又回头望了他一眼，突然，她大喊了两声救命，那救生圈不知怎么的，就憋了下去。眨眼的功夫，她就沉入了海底。

    那一刻，他憋不住了，朝着大海狂奔着，大声喊着HELP，说有人沉下去了。很快，就有人报警了。然而，在海警来到之前，小雨的身体已经浮了起来，仿佛被什么托着似的，随着一波一波的海浪，到了岸边。游客们纷纷给她急救，但是没有用，她已经完全没有了呼吸。在场的人都很奇怪，照理说才溺水这么一会会儿，应该还不会死的，一般都能救回来，但是她却是丝毫没有反应。后来，急救车也来了。他没有跟着上去，而是打了一辆车，跟着急救车到了医院。在医生护士忙着抢救她无效后，他去护士台交了她的包，说是在海滩边捡到的，应该是救护车来的那个女孩的。

    然后，他便打电话给了国内的丁父丁母，告诉他们这个噩耗，说因为小雨填的紧急联系人是他，所以他才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他说他马上会买机票赶去现场的，然后便挂了电话，不忍再听到丁母那崩溃了的哭声。

    很快，丁父丁母也接到了学校里打来的电话，告诉他们这个噩耗。而同时，错开了之前护士的上班时间的季尧，作为小雨的紧急联系人，替她办了相关手续。

    一切都照着她当初的设想，有条不紊地进行着。除了专程赶来的丁梅衣，她是听到父亲说，才知道宁小雨出了事。

    看着那悲痛欲绝的丁父丁母，和一个多礼拜前，还活蹦乱跳地跟她一起喝啤酒，如今却躺在了冰凉的玻璃棺里的那个少女，她喃喃地道：“早知道，我就不帮你去争那个暑期交流的机会了……”

    原来，紫汐本来是厚着脸皮跟学院里去谈条件的，自己不把事情闹更大，不败坏学校的名声，但是希望学校能给她一个去国外暑期交流的机会。但是学校里本就认定了宁小雨当初的行为不端，也不认为学校当初的处理有错，硬着态度拒绝了她的这个要求。

    没有了学校的名头，她就没办法给宁小雨的父母留点赔偿金下来。一筹莫展之下，她坐在那张已经成了跟丁梅衣的约定暗号的长椅上，看着那落日正叹着气，突然就看到丁梅衣出现在了她的视线范围内。

    聊了一会儿天，得知周靖才现在已经像过街老鼠般，整日躲在画廊里都不敢出门。而那画廊，也已经成了门可罗雀的地方，经常被人扔臭鸡蛋，连员工都走得差不多了。周靖才已经成了笑柄，也不可能再在美术界东山再起了。丁梅衣很肯定地说，然后问她怎么还在这里，不都是暑假了吗？

    “我感觉在这里都呆不下去了。想换个环境，换个心情，所以想跟学院里申请一个去国外做暑期交流的名单，但是学院里不同意。”她叹了口气。

    “学院里名单应该早就定好了，你说得也有些迟了，不能怪他们。”丁梅衣道，“不过，我让我爸爸去说说看，说不定，院长还会看他几分薄面。”

    “真的吗？”紫汐好惊喜，真是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我不敢保证，我先去问问我爸看。回头给你消息哈！”

    然后，丁梅衣就匆匆走了。没人知道她究竟是费了多大的劲，才让丁父同意为那个小三儿去讨名额。最后，丁父指着她脑袋说：“我真希望你脑子还正常的！”

    她不管那些，兴冲冲地告诉紫汐，弄到一个到小国家的名额，问她要不要去，因为另外的好的那些学校名额，老早就被挤爆头了。

    紫汐万分感谢，只要是有了名额，不管去哪里都好。

    那晚，两人又喝了啤酒，只不过这次是掐着量，两人分了一罐。

    真没想到，那一次，竟然成了永别。

    “学校里会有一笔款下来，”丁梅衣看着那不大的房子，和已经被女儿过世的现实打击得不成人样的丁父丁母，对季尧道，“到时候叔叔阿姨如果没精力弄这些，你帮着弄一下。还有，这里是我的一点意思……要不是我帮她弄到了名额……”

    说着，丁梅衣的眼泪就流了下来。

    季尧看着她递过来的那个厚厚的信封袋，又推了回去：“不用了，你已经帮了她很多了。”

    想了想，他又劝那自责不已的丁梅衣，道：“小雨她……其实经历了那么多事后，活着也不一定开心。这样，也许正是她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