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提起青云村的凌氏家族,老牛不但怒气冲天,还将其形容为“变态”,这令吉喆感觉很是意外,所以他决定好好听一番老牛的高论,希望能从中得到一些有关凌氏家族与琪琅山野人之间的线索。
“什么?面都不见?”,吉喆一听非常惊讶。
老牛猛喝了一大口茶,吐掉了茶渣后说道:“当时县里面决定在咱们镇上建抗日英雄纪念碑,让我们民政部门牵头,调查一下当年这桩惨案的详细情况,结果县里和镇里派人去了十几趟,趟趟空手而归,甚至连面都没见到”。
“哦?那后来呢?”,吉喆立即来了兴趣。
“后来?后来我去了,那个时候我刚刚调到咱们镇里,一听这事我就不信这个邪,也跑了好几趟吧,结果,嘿,这帮老东西还真这么不识好歹,当时我心里那个气啊”,老牛咬了咬牙后继续说道:“正好那会儿他们村里准备建敬老院,缺钱哪,于是报告递到了我这儿”。
“于是您老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将这份报告给打了回去”,吉喆忍俊不禁地偷笑了两声,“然后告诉他们,要想建敬老院,先把当年的这桩惨案给说清楚了,否则别想从你这儿拿到一分钱的补助,对吧?”。
老牛圆睁着双眼盯着吉喆,又重重地点了一下头,而后仰起脑袋高傲地说道:“我这儿可没有白吃的午餐,后来他们也实在是没辙了,就派了个代表来镇里找我,把当年的大屠杀惨案说了出来,我就不信还治不了他们了”。
老牛还在滔滔不绝地讲起曾经发生过的这一幕“交易”,神情显得很是得意,不过吉喆却开始走神了,眉头也深深地皱了起来。
凌氏家族既然是当年那桩大屠杀的幸存者,为什么不肯配合政府复原出当年的惨案呢?他们在躲避或者是害怕什么呢?
是被当年的那桩大屠杀吓坏了,从而心理上受到的刺激太深了吗?
吉喆觉得这种可能性非常大,这和他在一些抗战史料上所看到的案例有些类似,就象当年的“南京大屠杀”一样,幸存者往往一想起来就神情恍惚胆战心惊。
“我说你到底在不在听啊?”,老牛轻轻地叩了叩桌子。
吉喆立即收回了思绪,问道:“对了,当时他们派谁过来和你谈的?他说的话可信吗?”。
老牛摇了摇头:“可不可信我也说不清楚,反正那场大屠杀死了三千多人这是千真万确的,只要有这一点就够了,我记得当时来了两个人,一个是现在的村长凌山,还有一个是……对,是他的父亲,叫凌……”。
“凌云志”,吉喆一听眼睛都亮了,连忙问道:“当时的情形怎么样?这个人你了解吗?”。
老牛困惑地盯了他一眼,轻轻地摇了摇头说道:“具体情形我记不太清了,毕竟都过去十来年了,不过……”。
说到这里老牛突然皱起了眉头,又喝了一大口浓茶后说道:“不过我总感觉这个人很奇怪”。
“奇怪?怎么个奇怪法?”,吉喆眼巴巴地盯着老牛。
老牛回忆了片刻之后疑惑地说道:“这个凌云志看起来不象是个大老粗,说话口齿流利、条理清晰,还能引经据典,我估计应该是他们凌氏家族的族长一类的人物吧”。
“哦”,吉喆略微点了点头,“可是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一般大家族的族长都有点文化,否则的话也管不了这么大一个家族啊,你说是吧?”。
“我说的不是这个”,老牛冲着吉喆挥了挥手,显得有点不耐烦了,“怪就怪在这个凌云志的形踪上,镇里面的大小干部竟然没有一个人见过他,还有啊,我后来又去了几趟青云村,想找他核实一些细节问题,你猜怎么着?人没了”。
吉喆:“是不是死了?”。
“不知道”。
吉喆嘴巴一张:“不知道?”。
老牛点了点头:“的确不知道,说没有就没有了,跟个鬼似的”。
“啊?怎么会这样呢?那,那村里人怎么说?凌山呢?他该不会不知道吧?”,吉喆惊讶不已。
老牛的火气再一次勃然而发,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后说道:“怪就怪在这里,我差不多问遍了整个村子,那帮子姓凌的可真不是东西,回回让我吃闭门羹,凌山这个混帐东西也一直在躲着我,后来我找了一些外姓的村民打听,结果他们竟然告诉我说,从来就不知道村里还有个叫凌云志的,甚至连这名字都是第一次听说,真是邪门了”。
“啊?”,吉喆一听眼珠子都快飞出来了,“这怎么可能呢?他的户口就在青云村啊,对了,凌山总不能躲你一辈子吧?”。
“躲?他往哪儿躲?碰上我老牛,就是躲到地底下我也得抠个缝把他揪出来”,老牛恶狠狠地说道:“这个混帐东西,有一次到镇里开会,结果被我堵在了会议室里,然后我就把他提溜进了办公室,你猜他是怎么解释的?”。
吉喆被老牛的话给逗乐了,于是低下头偷笑了两声,“我想他总不会说凌云志单独出远门了吧?”。
“啪”一声,老牛大力地拍响了桌子,震得办公桌也开始摇晃了,“对,他就是这么解释的,*奶奶的,一个七十多岁的老鬼还出什么远门?当我是三岁儿童呢,再说了即使是出了远门,村里人怎么都说从来没见过这个人呢?”。
吉喆没想到不经意间的一句玩笑话竟然歪打正着,看着老牛须发贲张的样子,吉喆的脸色慢慢地变得有些阴沉了,沉吟了片刻之后吉喆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冷酷的笑容。
吉喆:“那么后来你有没有再见过凌云志?”。
“没有”,老牛回答得非常爽快,“死了张屠夫不吃带毛猪,没有他,咱们的纪念碑不也照样建起来了吗?即使没有他的佐证,但谁也无法否定日本鬼子在咱们琪琅镇上所犯下的滔天罪行,这个变态的家族,还有这群变态的日本鬼子,我*八辈祖宗”。
老牛越说越激动,除了凌氏家族之外,他又把满腔怒火指向了当年的日本侵略者,听得出来这也是一个正宗的民族主义者。
待老牛好不容易平静下来之后,吉喆才慢吞吞地开口说道:“我说一句你不爱听的话啊,咱们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啊,凌云志是很神秘,凌山也确实很无赖,不过不能就因为他们两个人不咋地,就说人家整个家族都变态吧?”。
这番话是吉喆想了好久才鼓起勇气说出口的,老牛对凌氏家族有着太深的成见,所以难免会犯下主观主义的错误,但吉喆却不这么看,通过这一个多月的接触下来,他对凌氏家族中的大部份人还是挺有好感的,比如说完小的老教师凌青华,比如说素未谋面的凌含笑,还有一大群完小的凌姓学生等等。
“你知道个屁”,老牛果然被激怒了,又是吹胡子又是瞪眼睛,吓得吉喆就想拔脚开溜了。
老牛:“小吉老师,你在青云村有些日子了吧?有没有听说过他们凌氏家族有一条族规?”。
“什么族规?”。
“哼”,老牛轻蔑地冷笑了一声后说道:“凡是本姓家族里的娜妮必须要嫁给本族子弟,听过吗?”。
娜妮是纯粹的海州方言,意思是女孩或者是女儿,吉喆初到青云村时也曾经迷糊过一阵子,后来还是杜鹃给他解的惑。
“不会吧?怎么会有这种破规矩啊?这不就是近亲结婚吗?”,吉喆感到非常震惊,也觉得非常不可思议。
“看来你是没听过了,你可以回去打听打听,我老牛不撒谎的,你说说看,这个家族是不是变态了?”。
“好象,好象是有点儿啊”,吉喆的立场开始动摇了,想了想之后说道:“婚姻法规定直系亲属和三代以内的旁系血亲不能结婚,如果超过三代了应该没问题吧?”。
“还三代?我告诉你,他们凌氏家族两三代结婚的比比皆是,镇里面也管不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