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富锁与狗娃家的宅基地纠纷事情已经让扯平了,于是支书便同李狗蛋、柳智说,那咱们现在就到东生家去吧。
东生家位于村子的东头,因为村子只有50几户人家,并不大,所以没有多大功夫就到了。东生家的院子收拾的利利落落,干干净净的,一看就知道是一户爱清洁、整齐的庄户人家。
一进院门,东生的爹刘老汉就说:“怪不得今天一早,俺家大门口的树上,喜鹊就唧唧喳喳地叫个不停,常言道,‘喜鹊叫,稀客到’,啊呀,这可真灵那!”
东生的母亲正在撒着玉米粒儿喂鸡呢,连忙停下手,对东生爹说:“老头子,还不赶紧把客人往屋里请!”一边说着,一边往屋里让客人。
李狗蛋进得屋里,却没有看到东生,就问:“大叔,大婶,你们的儿子东生哪?”
刘老汉赶紧说:“我娃挑水去啦,一阵子就会回来的。你们坐吧!”说着,就给李狗蛋他们递上纸烟,“先抽根烟,暖暖身子!”
李狗蛋、柳智谢过:“大叔,不客气,我们不会”。
支书接过一根烟点上。
东生的母亲忙活着端来红枣、核桃、花生:“不会抽烟,那就吃点儿这零食,都是俺们农村的土特产!”
这正说着呢,东生挑着水进来了。
李狗蛋还是头一回看到东生,因为体检那天,他是负责的另外一个片,东生他们这片是柳智负责的。李狗蛋看了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农村小伙子。
东生的个头不高不矮,但是身体还是满结实的,大眼睛、高鼻梁、浓眉毛,有股子招人喜欢的男子汉气质。
东生把水倒进水缸里,赶忙放下水桶,和李狗蛋、柳智打招呼:“李营长,柳参谋,你们这回来,说什么也要把俺爹的事情弄清楚,俺从小就立志当解放军,这回,说啥俺也得跟你们走!”
支书接过东生的话茬说:“这娃说的对着哩。东生确实是个好娃,又是俺们村里唯一的高中毕业生。就是东生他爹的事情,其实也没什么。不要让这没影影的事情,把娃给害了。”
沙棘村是一个穷地方,满目看去,除了黄土,就是黄沙,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的人,是看老天爷的脸色吃饭的,因此,走出沙棘村,寻找出路,是年轻娃娃们的夙愿。而在信息闭塞、交通又不便的当时,去当兵仿佛是唯一的一条出路。十来年了,村里都没有出过一个当兵的,这次东生好不容易过了体检这一关,可又偏偏让政审给卡住了。柳智也看上了东生这个好苗苗,可他又一时拿不定主意,所以,他拉李狗蛋来沙棘村来弄个“水落石出”。
李狗蛋看看东生他爹,意思是问,你那事情究竟是咋回事?能说给我们听听吗?
纸烟对于沙棘村的农民来说,是奢侈的东西。他们买纸烟,是专门用来招待贵客的,自己那里舍得抽?东生爹拿起旱烟杆,从烟袋里挖了一锅子烟叶,点燃,狠狠地吸了一口:“其实么,说俺当过国民党兵,历史不清白,那真是六月里下大雪——好像窦娥一样冤啊!”
据东生他爹回忆,在他17岁的那一年,一天,从沙哇子里砍柴回来的路上,不巧碰到溃散的胡宗南的队伍,把他抓了壮丁,害得他连家都没能回成。谁愿意当国民党的兵?当天晚上,他就伺机逃跑出来。因为怕胡宗南的兵勾结伪村长来他家寻人,所以他没有敢直接回家。那年头,兵荒马乱的,老母亲见不到儿子,楞是哭瞎了眼睛。他在外面流浪了两个多月,直到打听出没有啥动静了,才悄悄地回到村里。就这,落下了一个不好的“罪名”。说来真是冤枉啊!
东生爹惆怅悠悠地叹道:“其实,我家祖宗三代都是贫农。我没给国民党干过一丝丝事情,就逃了出来,这咋就成了问题了哪?以前,我也提出过这事,可是,人家总说要什么证明人。你想一想,我那时是偷偷摸摸地逃走的,难道我逃跑时,还拽一个证明人不成?我咋也整不明白,这个问题背了多少年,现在居然影响到我娃参军的事了。”他把燃剩的烟灰在鞋底上磕掉,“咱们共产党的政策好,解放军好,这些俺们都知道。李营长,就这点子事,真的会不让我娃的前途就因此黄了吧?”
柳智对着东生他爹说:“是啊,所以我今天特意把李营长请来,一起再摸摸情况,搞搞清楚。”
“我们的党是最讲实事求是的,虽然大叔的这个事情,耽搁了许多年,但是,只要认真去解决,就会有希望。”李狗蛋说着,把头朝向支书,“毛主席说过,‘世界上怕就怕认真二字,我们共产党就最讲认真’。这个问题,我不能现在就下结论,可我们会立即向县人武部和新兵团党委汇报的,我们也会实事求是地提出我们的看法和建议。”
支书说:“对着哩。那谢谢李营长、柳参谋啦”
李狗蛋说:“这事能不能请支书同志,就东生父亲讲得那个意思,以生产大队党支部的名义出一个证明。要不然,我们回去说,也是空口无凭,难以服人啊!”
柳智补充说:“李营长讲得很有道理,那就有劳支书同志了。”
支书爽快地应承道:“那是,那是。咱们要不现在就去大队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