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头儿在二轻局干部学校里早就听到传闻，方敏跳楼死了。韩头儿心里暗暗叫好，自古就有提裤子不认帐这么一说，何况方敏已死，更是死无招对，他的心情舒坦多了。更使他高兴的是，他参加的这期学习班，局长当班主任，而且重要的课都由局长来主讲。听传闻，这期的学员都得提拔到厂长一级的职位，因为是局长担当班主任，这期学习班自二轻局开办领导干部学习以来是最辉煌的一期，号称黄埔军校班。韩头儿日日高兴，但也天天给小尤打电话，听听厂里对他的动静。

    小尤对方敏恨之入骨的报复流程已经全部结束，这期间韩头儿充当的是手抄鬼头大刀的刽子手，没有他，小尤对方敏的报复全部落空，她对韩头儿这把无形的工具当然是感谢的。连日来，韩头儿来的每一个电话她都认真地听，耐心的安慰，更主要的是，厂里工人们的议论和公安局对方敏之死的调查，小尤给韩头儿起到了化解和压事的作用。

    韩头儿对小尤给他压事当然相信，因为，厂长和小尤那么相好，韩头儿不信任何人，也得绝对相信小尤。韩头儿有了小尤的帮助，兀自在学习班里踏踏实实听着局长津津有味地讲着企业管理的每一节课程。听说韩头儿在班里还是高材生，功课门门优秀，局长对他格外赏识。

    小尤最近往张海的家去过两次，张海都没在家，她找不到张海不死心，常常抽出一些时间在马路上转，幸许能撞到他正在卖东西。小尤想安慰一下张海，收拢一下他那破碎的心，她梦想着也许能和张海重温就情。小尤不停地追踪张海，忽然听到消息，张海已经去了深圳。小尤又是欣喜又是落泪，欣喜的是依张海的聪明才智，深圳对于他来说，犹鱼得水，一定会有很大的发展。她与张海恋过爱过，她对张海是了解的；落泪的是，小尤好不容易去掉了方敏，而张海又走得很远。小尤去掉了方敏，同时也伤害了张海，弄得她想见见张海都很难。

    厂长曾经安排小尤以餐具厂招待外加工客人的名义在环宇饭店开了两套客房，客房自开出之日起，一个客人也没有招待过，早就成了小尤的家，她与丈夫赵林已经分居了。

    赵林是个很帅的小伙子，打扮好了比张海还潇洒，小尤爱张海的眼光儿，哪能会降格的。但赵林很早曾经得过精神病，他与小尤恋爱时，一是喝药控制；二是恋爱是甜美的，对他的病情起到了一定的稳定作用。这样小尤就没有发现赵林是精神病。两人婚后的生活就复杂了，添加了许多烦恼，赵林的精神病就慢慢复发了。

    “在外别那么浪！”赵林警告小尤，“我是你老爷们儿，有劲跟我使。”

    小尤哭道：“赵林，你少胡说八道。”

    赵林狠狠地掐着小尤的脖子，骂道：“我胡说八道？你说，咱俩从结婚到现在，一共行过几次床？你刮了几次孩子？是我的种吗？没人日你哪来的孩子？”

    “你是精神病凭什么瞒我？”小尤气急败坏地喊道，“你是报应，活该！”

    小尤几度寻死，痛恨自己瞎眼了，先是回了娘家，躲开赵林，没过几天赵林就追了过来，破口大骂：“你憋得难受，随便找汉子快活去，我憋得难受找谁去？回家跟我日去！”赵林什么话难听骂什么。骂得最狠时，把裤子脱了，光着屁股就往小尤身上扑。小尤准备离婚，可是，赵林动刀动枪，扬言要杀死小尤一家，小尤害怕了，精神病患者杀人是不偿命的，她暂且放弃了离婚。

    小尤偷偷搬到环宇饭店后赵林没有打扰过，厂长倒是天天来坐坐。他最爱给小尤涂抹口红，爱看她那犹如红叶一样的小嘴，有时给她涂桃红的；有时给涂深紫的；有时给涂玫瑰的。

    财务科的高科长也经常找小尤来，可他与厂长碰上的时候，高科长总是老练地不慌不忙拿出几张急需厂长签字的帐目。这样厂长只想高科长仅仅知道他的隐私，没有对高科长有吃醋的想法。

    赵林的病时好时坏，好的时候，愿意与小尤离婚，也觉得欺骗了她，对不起她。坏的时候，骂小尤：“都是这臭浪娘们儿给我气的，我猜不出她在外面到底有几个男人，要不我到不了这个地步。”

    赵林最近突然精神病好了一样，不断地给小尤打电话，愿意离婚，说话很和气，讲礼貌，一句脏话也没骂。赵林的动作对小尤是个惊喜，她迫不及待地邀请赵林来环宇饭店谈一谈。赵林对她真的撒手了，她想到深圳找张海去。方敏已死，张海会爱她的。

    赵林穿戴非常整洁讲究，满口地跟小尤抱歉，伤害了她这长时间，对不起。两人在离婚协议上都签好了字，赵林哭成泪人一样跟小尤告别。小尤一时非常感动，留赵林在环宇饭店吃饭。“我们一直没有好好地坐一坐，说说话，吃顿饭。”小尤拉着赵林亲切地说，“今天，我们好好地坐一坐，说说话，吃一顿饭。”

    赵林不能喝酒，生怕受到酒的刺激，勾起精神病发作。他点了一壶茶水，以茶代酒。小尤很高兴，鼓励他凡事都要注意，对身体恢复是有帮助的。

    小尤要了许多酒菜，热热闹闹摆了一桌子。小尤举着酒杯，含泪笑道：“赵林，非常感谢你。”

    赵林也含泪举杯说：“小尤，我一直都爱你，到今天，我还是爱你，永远。”他的手在衣兜里捏着一个小纸包，赵林知道，小纸包里的东西很厉害，撒在酒里一点，人喝了，即刻毙命，那就……

    小尤情绪饱满地说：“把爱封存吧，等待来世，或许我们还会做夫妻。”

    赵林温文尔雅地笑道：“来世很快，幽冥与我们相隔的只不过是一层似有似无的屏障，进去出来，就是来世。”

    小尤给赵林斟满一杯茶水笑道：“来，我们举杯……”

    赵林没等小尤说完下面的话，笑着抢话道：“杯与悲同音，何必共同举悲呢。”

    小尤听赵林又说疯话了，心里有些发慌。赵林仍是一面频频举杯，一面说些疯话。突然，厂长来了，他看到小尤和赵林正在吃喝说笑，惊恐地大叫一声：“小尤，危险！”飞一样地跑过来，猛地拉起小尤就走。

    满饭店的人们都惊慌起来，像有恐怖分子要玩自杀爆炸似地东躲西藏。小尤已经有酒了，醉醉笑道：“干什么，我今天非常高兴，就想多喝几杯！”

    厂长狠狠地捣了小尤一拳，大声叫道：“想喝酒跟谁喝不行，跟他喝你不怕死？这酒里……”

    “啊！”小尤突然酒醒了，吓出一身的冷汗。赵林是精神病，极端的事，他干得出来。

    厂长忙问小尤：“你感觉没有事吧？”

    小尤体会一下自己身上，摇摇头说：“没有事的。”

    赵林操起一杯茶水，狠命地泼在厂长的脸上，骂道：“我肏你祖宗，那是你们这帮王八蛋们才那么坏！我要打算害她，她能活到现在吗？”他一面骂，一面把衣兜里的小纸包掏出来，将里面的东西倒在酒杯里，冷冷地说，“我本来打算独自地静静地走进那层与世相隔的屏障里，可你们……”

    “走，咱们赶紧走。”厂长一看赵林的异动，没计较他拿茶水泼他，拉着小尤就跑，“快走。”

    小尤觉得赵林倒进酒杯里的东西肯定是毒药，他今天和和气气地跟她离婚，没有伤她之意，哪能看着赵林死呀。小尤推开厂长，猛扑过去，来夺酒杯，赵林一躲，酒溅了出来，落在了小尤的脸上。

    “闭紧了嘴！那是剧毒。”赵林疯魔一样喊道，“千万别流进嘴里去。”

    小尤吓得魂飞魄散，浑身颤抖，两手摇摇摆摆像掉进黑暗的深渊拼力求生一样。

    赵林拥抱住了小尤，急忙掏出手绢，细细地给她擦脸。一边擦，一边惊恐地嘱咐：“千万千万别张嘴，千万千万。”

    小尤是那样地乖从，那样地依附他。

    也许是赵林故意没给小尤的脸上擦干净，还有两滴酒挂在她的脸颊上，赵林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