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巫师直愣愣地看着定越侯拾阶而上,紫色滚金边的袍角一晃,绝尘而去。他赤红的眼睛里射出刻骨的恨意:果然是为了那个女人!
自己这一杖挥了下去,居然看清楚了这汉人侯爷的险恶用心。如今势比人强,这次真的是不得不低头了。
大巫师恶狠狠地盯着那扇开了又关了的牢门,那道他恨之入骨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见。牢里的差役把那受刑的几人抬了回去。立在他身后的族人们一个个面色惨淡,伤重的几个人更是面无人色。不管是受刑的还是未受刑的皆目光复杂地看着大巫师。
大巫师收起了失态之色,恢复常态,冷冷地转过身,对众人的眼色恍若未觉,寻了一处干净之地,就地打坐不动了。
众人心中即使有百般疑惑,也只能吞下肚子,不敢提及。
……
“阿文花大婶,怎么样,打听到了没有?”清漓面有焦虑之色,看着阿文花大婶踏进房门,不由从床上起身问道。
“哎呀,我的圣女啊,大夫说了,你这伤到了骨头了,不好好休息,以后老了可不得了。快去躺着。”阿文花大婶慌忙扶着清漓在床边坐下。
清漓一反手就握紧了阿文花大婶的手臂,无奈地道:“阿文花大婶,我这伤早好了。你不要如此大惊小怪了。快与我说说这大巫师他们如何了?”
“圣女,我一个老妇人怎么打听得出呢。唉,汉人的嘴巴就是严,我刚问了个头,他们都一个个躲了开去。再问急了,他们就推说不知。唉,连门都出不去了。看来汉人大官这次是真真生了气了。”阿文花大婶摇头道。她心里也并非如此紧张大巫师,只是清漓放心不下,怕大巫师会迁怒与她的娘亲,她才不得已出去打听。不过以她的身份,想要问什么,自然是难了。想是那个侯爷下了封口令的缘故。
清漓怔怔地看着床边的玉鱼金钩,那鱼目神采灵动,宛若真物。可是,她的心却如跌入到了无底洞,半分把握也没有。
“阿文花大婶,你不能出得府门么,若是能出去,找安哥哥就可以打听到了。”清漓犹豫地道,白如雪色的手紧捏着床上桃绯色的薄衾。言语中甚是不安。
“出不去,一到门边,就让侍卫给请了回来了。卡沙安,不是大婶唠叨,你也莫与他走得近了。免得……”阿文花大婶欲言又止。她如何看不出来那卡沙安眼中爱慕的情思。若是清漓有意,她是不会阻止他们两人,甚至,甚至若是有朝一日他们想在一起,她也愿意帮助他们逃出宛衣族。可是她见清漓对着他只有欣喜,却无半分男女之情。若是这样,何必让那俊朗的少年朗怀着不切实际的心思?
“安哥哥?大婶怕大巫师也会惩罚安哥哥么?不会的,安哥哥上次来看我,侯爷安排得甚好,没有碰见大巫师他们,想来也不会传了出去。”清漓心不在焉地回答道。一想到定越侯那天发怒的面色,心里就不由有种不祥的预感,总觉得似乎事情并不如自己想得那般轻松简单。侯爷对她,似乎看得太重了。
“吱呀”一声,房门忽然打开,一个侍女模样的人走了进来,神情颇有些不自然地敛身福了福,道:“侯爷请清漓小姐去往后花园,凝翠亭一趟。”说完,又福了福走了出去。
“这?……”阿文花大婶正要叫住她,仔细问一下,却没想到她走得如此之快。一转眼,已经消失在回廊的拐角处了。
清漓见了淡淡一笑,道:“阿文花大婶,你莫要去叫她了。这个姐姐有难言之隐。我们去便是了。”阿文花大婶听了清漓的话后满腹的疑惑更甚,但见清漓面上泰然,只好不再多说,忙赶紧帮清漓更衣梳洗。
清漓星眸黯然,这个侍女并不是侯爷派来传话的,若是侯爷派来传话之人,进退有度,如何会匆匆而来,连门也不敲,又如何会匆匆而去,连去有何事都不交代清楚的?若不是侯爷传话,又有谁会来请自己出去呢?
清漓梳洗完毕,着了一件由侯府中特地为她备下的月白纱衣,虽然说了不必绣花简单就好,但是崔玉心细,特地叫了绣功好的绣娘在那纱衣面上用同色的绣线绣上层层叠叠的暗纹,乍一看,衣服上什么也没有,但是行走起来,那衣赏借着天光,就现出一朵朵白莲的形状,清淡到了极至也雅到了极至。
清漓由阿文花轻轻扶着,往后花园走去。侯府中亭台楼阁甚多,可是这凝翠亭却是处在偏僻之地,周围花木甚多,翠色可人,故名凝翠。
清漓背上伤经大夫诊治,化淤消肿,已经好了七分。但行动起来依然有些疼痛,故而行得缓慢。到了凝翠亭,已经小半柱香过去了。清漓抬头四顾,只见满目翠色中,有一道俊郎单薄的背影立于亭上。清漓仔细一看,惊诧道:“安哥哥!”亭上那人仿佛听到呼叫,欣喜地转过头来,高兴地招手。
清漓心里疑惑他如何进得侯府,但心急之下也不假思索。忙携了阿文花大婶快步上前。
“清漓妹妹,听说你受伤了。现在如何?”卡沙安清俊的面上满是担心,在亭中仔细地上下打量起她来。只见清漓面色虽苍白,但是精神却是好的,才放下心来。
阿文花大婶在一旁看在眼里,在心里轻叹一声,对清漓道:“圣女,我去亭外候着。你们一边说话吧。”说罢离亭边远远地立着,谨慎地四处查看,看到无人在周围,才略略放下心来。
“安哥哥,你怎么来的?”清漓忽然道,清澈的眼中,眸光闪闪,心里的疑惑越来越大。
“是侯爷派人找我,说清漓你被大巫师打伤了。还派人领我到此处。清漓妹妹,你身上伤如何了?”卡沙安道,正要伸出手去,猛得看见清漓身上的纱衣上白莲朵朵,清漓人立在自己身前,犹如夏日下盛开的白莲花,清雅不可方物。不由得痴了。
清漓听得卡沙安如此说道,放下心来,淡笑道:“已经没什么事情了,安哥哥,我问你,我娘亲……”
秋初气爽,少了湿润的风吹在身上,人也觉得不那么沾腻。翠色欲滴的花木亭亭如盖,簇拥在亭子四周,两道身影立在亭上,或低头浅笑,或轻声言语几句。
在不远的处的一处观景楼阁上,一道紫袍金冠的人影立在窗前,他面色深沉,看着底下那两道人影,薄唇紧抿,双手紧捏成拳,似乎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侯爷,在看什么呢,过来这边坐坐。”一声娇软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定越侯淡淡收回目光,只一刻便镇静自如,仿佛刚才的怒意不曾显现在脸上。淡淡似随意地道:“雯娘,你选的地方真不错,倒是清静得很。”
雯娘一愣,额上点点冷汗便沁了出来,忙立起身来,殷勤地倒了杯水酒上前去:“侯爷,这可是侯爷的府邸,侯爷日理万机,这园中的景致还未曾游览过呢。妾身觉得这个时节不冷不热正好出来散散心。所以……”
“够了!”定越侯猛地一拍桌子,那汗白玉做的石桌猛地一震,桌上的几个碟子砰砰脆响,几乎要被震裂了。雯娘被吓了一跳,手中的酒杯猛地落到了地上,摔得粉碎。
“你自己做的事情,不要以为本侯不知道。容你到现在,是看在你跟随本侯那么多年的情份上。你不要太自以为是了。”定越侯面色铁青,拧着剑眉,迫近雯娘的脸,邪魅地薄唇吐出冰冷的话,每一字都如铁锤一般敲进雯娘的心里。“若是让本侯知道你又玩出什么花样来,本侯的手段你一定清楚,到时候你想求个全尸都不可得。”
“侯爷,妾身没有,妾身没有告诉大巫师……”雯娘软在地上,纤细的手压在那堆碎陶瓷片上,渗出滴滴鲜红的血。她颤抖地想争辩什么,忽然猛地醒悟过来,懊悔不已地捂住自己的嘴。
“本侯有说是你通知了大巫师了么?”定越侯冷冷地道。
“侯爷,妾身真的没有。你要相信妾身的一片真心。清漓小姐是府中的贵客,妾身怎敢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