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美娜准备了一份厚礼。
她是这个项目法定六个知情人之一。
她知道,顾军需要什么。
她知道,医生需要什么。
她更知道,马勇杰的特殊爱好。
在这个世界,知道太多秘密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于是张美娜差点把自己当成礼物送给他们三个人。
秦屿刚刚建成一个小型飞机场,在一个垃圾堆成的新岛上。
不同的是,这次的垃圾来源于滨海。
谁说只有越州才可以围海造岛,自从秦屿归属于滨海后,滨海人民突然之间发现,身边的垃圾终于有了可以处理的地方。市郊那块地早就该规划了,在垃圾场集体填海后,国土局长长舒一口气。还是秦屿好,为滨海市的经济发展做出了巨大牺牲和贡献。
国土局破天荒的从口袋里拿出一笔钱,做为秦屿的建设基金,用来改善狱警们的住房条件。
滨越省里大大小小的城市纷纷效仿老大哥的做法,上亿吨的垃圾让秦屿从一个岛变成了一个群岛。连新版的滨越省地图上都这么标注着——秦屿群岛,建成于二十一世纪,是本省最大的垃圾处理集散地。群岛之间原本是计划多建几座桥梁,因为经费问题,改成了轮渡。轮渡省钱啊,建个桥一年到头也用不了几次,还得承受维修费用,省交通厅这么回答秦屿三杰。
大半年没见医生,此刻的张美娜已经是个标准女人了。无论是灿烂的笑容还是高挺的胸部,无论是那乌溜溜的大眼睛还是刚刚留起的半短发,都向所有的秦屿人昭示着,新张美娜时代的到来。人们从未想过,原来她也可以如此漂亮。
一架军用小型客机降落在秦屿。
张美娜带着她的礼物们已经静候多时。
这批试验品刚刚经历了越州的公审公判大会,从表情看,十分疲惫。
他们即将投奔新生,张美娜决定不让他们穿着囚服上路,都给他们换上了岛内一家服装厂最新设计的样品。张美娜也从中间选了一件,这是她一贯主张的警囚平等。
犯人们的手被反铐在身后,一根绳子将他们串成蚂蚱一样。这是为了防止他们跳海,岛太小,从机场到海堤不足十米。
胡雷和高强都来送行,仪式搞得挺隆重。高强特意找来音响,放几首重生的歌给他们。现场哭声一片,让来接人的士兵一头雾水。都听说犯人离开监狱时,恨得牙根痒痒,朝高墙吐吐沫已示愤怒。还没听说过犯人不愿意离开监狱,想待在那里一辈子的。
张美娜第一个登机,坐在靠窗户的位置。
韩颖、刘馨等一干女犯坐在她的旁边。
陈伦等一干男犯坐在她的对面。
韩怡的眼神瞅陈伦明显不对。
四目相接,迸射出无数的火花,让旁边人觉得自己是多么多么的多余。每个人的脑袋都成了四百瓦的大灯泡子,照得整个机舱锃明佤亮。
他俩就是送给顾军的第一份礼物。
他俩和顾军有过那么一小段时间的交集。
而这段交集恰巧延续了顾军的生命。
韩颖和刘馨小声的聊着。
这对生死仇敌在走上刑场的那一刻,所有的恩怨都飘散于九天之外。
她们又回到学生时代,成了无话不谈的密友。
韩颖,是张美娜送给医生的第二份礼物。
这个在监狱里自学成才,再给医生当助手时就爱上了他的女人,重新选择死亡,目的就是要厮守在医生身边,照顾他一辈子。
周晓枫坐在角落里。
她可能是这里面最失望的女人了。
原本已假释的她突然被重新抓回监狱,还判了死刑。
经历了近乎绝望的等待后,又被突然告知获得重生。
刑场上的枪声还未打响,她却又坐上飞机,飞到无人知晓的地方。
这一切,仅仅因为马勇杰在她和马勇敢婚礼上的一句戏言。
她,做为礼物送给了马勇杰。
早知今日,她不如随马勇敢而去,省得在人世间折腾得这么苦。
张美娜的噩梦是从飞机降落在另一个飞机场开始的。
他们要在这里转机到北疆。
从周边五省送来的死囚都还在路上,他们是客运,享受的待遇差多了。
刚一下飞机,军人们就把囚犯们的手铐解开,按照名单点数。
然后发一套基地专用已经编号的服装,戴上重铐脚镣押往住宿的地方。
他们要在这里等上三天,军人们都高度戒备,从这里逃走一人都属重大事故,指挥官都会吃不了兜着走。
张美娜是个特例,她是最后走出来的。
士兵们惊奇的看着她,不是因为她没戴手铐,而是因为名单上没有她。
可能是临时增补的,长官接到请示后思考很久,下了这个结论。
于是张美娜被强行换上制服,和其他囚犯一样被押进宿舍。
张美娜也曾试图辩解,可没有人听。
到了这里后,所有人都没有名字,只有一个编号。因为,他们早到达刑场后,就已经从人间蒸发。
张美娜没能和秦屿来客住在一块,因为宿舍都是事先安排好的,她被插入到临省女犯之中。凑巧的是,那个省有一个女犯临来之前因为有立功表现得到豁免。
张美娜把嘴巴喊哑,依旧没人理。
士兵们仿佛是天生的聋哑人一般,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这就是命令,他们是执行命令的机器。
死囚们路路续续到后,在执行一个简单的死刑仪式后,被重新编号押入宿舍。
指挥官在清点人数后,把手一回,出发。
400名蒙着眼睛的囚犯一个搭着前面人的肩膀走进机舱。
张美娜绝望了,她真的没想到送礼倒把自己搭进去。
她估摸着,六人之中恐怕只有她一人是自己亲自来送的。
原本她是来感恩的,现在倒成了仇敌。
飞机整整飞了十八个钟头,期间还加过两次油,才算是把他们送到沙漠腹地。
这个基地运作的经费80%都用在路上了,马勇杰这么抱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