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起来说话吧。”宋逸辰淡淡地打断了贺小诗的辩解。

    贺小诗缓缓站起来，小心地看着宋逸辰，又解释道：“妾身只是笨。”

    “你看着很灵巧，从前未被册封之时，朕也见过你数次，都不似进宫这般，好似换了个人。”

    贺小诗连大气也不敢出，藏在袖子里的双手被捏得紧紧地，完全不敢动，甚至连颤抖都不敢。

    宋逸辰却觉得绕弯子有些累了，一个人是不是怀着目的接近，对他来说，其实并不难猜，所以他对严吾玉，才会有诸多怀疑，一次又一次地去确认，就算她都一一证明了，依然无法将怀疑从他的心头去除。

    从贺小诗进宫开始，宋逸辰就已经知道了她的任务是什么，所以才会不断地避开她，不想给太后钻到空子，而现在，太后都主动提出来了，似乎是避不开了。

    宋逸辰在此之前，已经见过自己的线人，也将今日翊坤宫之前的一切都了解了一番，贺小诗突然跳出来帮齐东辕说话，二人又是旧相识，实在是不难令人怀疑点什么。

    太后想必也是如此怀疑，所以才将她送过来，想要彻底断了她的念头，以免她又生出旁的心思。方才的一番试探，宋逸辰也已经了然了大半，太后想断了她的念头？

    可是他不想断了她的念头。

    一个怀有二心的眼线，总有一天会做出违背主子的事情，只需要一点时间。

    宋逸辰站了起来，说道：“朕累了，伺候朕休息吧。”

    贺小诗连忙上前扶着他，脸色白得像新出来的白绢，手也在颤抖着。

    宋逸辰自然是察觉到了，任由着她扶着自己走到床边坐下，而后一笑，说道：“伺候朕，就真的让你那般厌恶？”

    贺小诗惊地跪下来，立刻说道：“皇上，妾身没有，妾身是……是紧张……”

    “朕不想强人所难。”宋逸辰看着她缓缓说道。

    “皇上……妾身是……是心甘情愿的……”贺小诗苦涩得应道。

    宋逸辰似乎就没有听见她的声音，兀自说道：“朕需要一个全身心都想着朕的人，朕有的是女人，不需要不情不愿的。”

    贺小诗的身体犹如秋风中的枯树，瑟瑟发抖，不能自制，她的目的似乎已经被窥探出来了，她的不情愿也被窥探出来了，皇帝是要在准备取她的性命吗？

    也好，也好，若是取了性命，也算是解脱了，日后她就更不用担心了。

    她横下了一条心，静静等待着宋逸辰的旨意，将她拉下去，或者打，或者杀的旨意。

    她的身体匍匐着，久久没有动弹，可是宋逸辰自从说了那句话之后，也不再出声了。

    长长的寂静过后，贺小诗终于听到宋逸辰的声音：“上来躺着吧。”

    贺小诗的身体一僵：“皇上……妾身来了葵水……”

    “朕需要人服侍，你要恪守一个宝林的职责。”宋逸辰说道，“既然不想让朕碰你，朕就不会碰你……”

    贺小诗先是一愣，随即明白了宋逸辰的意思，一股狂喜冲了过来，然而她立刻想到了另一件事：“可是这样的话，他们会发现……”

    宋逸辰解开了衣裳，掰开伤口上的纱布，微微一用力，一滴血就落在了预先铺在床上的白色纱布上，醒目惹眼，缓缓被吃了进去。

    贺小诗大惊失色，禁不住喊道：“皇上……”

    “嘘……”宋逸辰竖起指头，制止她：“如此，就不会有人怀疑，此事，你我知道就可以了……”

    贺小诗慌忙站起来，将他的伤口上的纱布拆开，重新又包扎好，心里头只余下满满的感动。

    宋逸辰看着她仔细的神色，恍惚之间仿佛看到多年前的花若惜站在自己面前，当时他打了一场仗，花若惜也是如此小心翼翼地为他包扎伤口，口中不自觉地说道：“你倒是娴熟。”

    贺小诗微微蹲了蹲身，应道：“小表哥从前经常出门打架，有时候挂了彩，又不敢让姨夫姨母知道，便求妾身帮忙，次数多了，妾身就会了。”

    说话间，贺小诗的思绪微微恍惚。

    她还记得第一次见到齐东辕的时候，他就和小表哥打了一架，小表哥挂了彩，要她帮着爆炸伤口，一边包扎，一边还咋咋呼呼地叫着，齐东辕却不同，他自己飞快得清理了伤口，一端咬着纱布，一端就自己包扎起来，一路下来，没有发出一声呻吟。

    后来贺小诗才知道，齐东辕在军中经常受伤，这法子，是他的师姐，也是云后所教的。

    他从来不曾要她帮忙包扎过，唯独一次，她看着他似乎手指受了伤，主动开口帮忙，那时候，他接受了，一路包扎下来，他小麦色的脸红得发光，如同天边的彩霞，一直一直卷到了她的心里。

    这些都已经过去了。

    宋逸辰看着她神不守舍的模样，手中的动作却是有条不紊，丝毫不乱，便已经猜了一大半，但是他并没有戳破这层，只是说道：“既是如此，这段时间便留在朕的身边，随太医一道帮着照顾朕吧。”

    贺小诗心头一喜，下意识问道：“那妾身可以跟着太医学点医术吗？”

    宋逸辰看了她一眼：“你想学医术？”

    贺小诗点了点头，说道：“妾身自小就想着可以成为一名医婆，但是姨母说，这是下等女子才做的事情，不许妾身碰这些……”再后来看到齐东辕受了伤，又被废了左手，心中那想当医婆的愿望就更强烈了。

    然而始终没有机会，现在学，怕也是不需要了！

    宋逸辰倒是没有阻止，“既是如此，那就学吧，朕身边多一个会医术的，不见得是一件坏事。”

    贺小诗踌躇了一下，终于还是问道：“皇上难道不怕吗……”

    宋逸辰似乎是已经猜出她要问的是什么，笑着说道：“你看到墙上的那副画了吗？”

    贺小诗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一侧墙边挂着一副猛虎图，图中的老虎凶猛无比，似乎要从画里头跳出来一般，可是它不会跳，因为它的身后还蹲着几只小老虎，正探出了脑袋看过来，似乎很是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