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鲁清不时便赶到，恭恭敬敬冲着严吾玉行礼：“奴才叩见容妃娘娘。”

    严吾玉坐在床榻上抱着手炉，也不说请起，声音仿佛从天边传来似地，既缥缈，又威严：“这回送来的炭，是不是比以往的炭湿了些？”

    周鲁清不慌不忙的回道：“回容妃娘娘，这炭想必是存储不当，被雪打湿的。奴才给娘娘换一批？”

    严吾玉抬眼，示意周鲁清跟着丑姑到库房里查看那些炭。

    依鸾殿里面人杂，等到库房里只剩下周鲁清和丑姑二人的时候，丑姑从袖口里面掏出了一张折成一寸见方的小纸条，递给了周鲁清：“这是姑娘的吩咐。”

    周鲁清立刻打开纸条，浏览一番，乃道：“主公真的要这样做？”

    “这自然是姑娘的意愿。”

    周鲁清拧着眉思虑了片刻，道：“好，那就仰仗你了。”

    交代完事情，周鲁清刚要出去，丑姑忽然唤住了他：“你且等等，姑娘还交代了另外一件事。”

    周鲁清停住脚步，问：“何事？”

    “姑娘说，叫你找个由头，往君皇子的别院里面送一件冬衣，一件大氅。”

    周鲁清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二人就拎着炭桶从库房里面走了出来。

    丑姑跟站在窗前的严吾玉递了个眼神，表示话已经带到。严吾玉点头，回到屋里面，静静地等着宁如意。

    宫里的妃嫔们知道皇上要让宁如意来为严吾玉缝制吉服，虽然眼馋，但是少不得也要趁着这个机会让宁如意给她们也丢几个帕子来。

    宁如意被这些事情牵绊住了脚步，故而今日才来迟了。

    待依鸾殿闲杂人等清空之后，宁如意立刻上前唤道：“阿颜，无涯他怎么样了？”宁如意的眼中满是关切，她和郭子图在丞相府忍辱偷生，就是为了云无涯的安危。如今血蚕是送出去了，可是却不知道管不管用。

    难为她还一直惦记着云无涯，严吾玉倒是忘了让人捎信告诉她无涯已经暂时无事了。她安慰宁如意说：“无涯暂时无事了，你送的蛊虫的确管用。”

    闻言，宁如意才稍稍松了一口气：“那就好，我和子图一直担心着。”

    此次入宫，内务府那边已经送来了适合做吉服的料子，竟然和云后那件的料子一模一样。宁如意摸着这料子，眼眶有些湿润。这布料最是难得，大暄上下都难再在皇宫之外找到一匹。物是人非，当年为阿颜做这件衣服的时候，阿颜还是大暄的皇后，可是如今却成了一个靠着药物活着的“假人”。

    严吾玉知道宁如意伤感了，走近前拍了拍她的肩膀。

    绣架已经摆好了，宁如意拿着针，却久久落不下去，兀自思索着：“这件吉服，是不是要和当初的那件有所区别？”

    “你且当是应付罢了，反正我们不过是要找一个由头见面。”至于那衣服到底能做成什么样子，严吾玉并不关心。

    “可是，我真想为你做成一件衣服。阿颜，有一件事情，我一直想不明白。人的容貌可以变化，可为什么身材也会变化？你喝的药，到底毒性有多大？”严吾玉索性放了针，一本正经地坐着，盯向严吾玉。

    那当然并非易事。

    严吾玉苦笑一声。

    “当年，宋逸辰将长剑刺入我的胸中，虽然未伤及心脏，可是我差点丢了命，连腹中的孩儿也死了。我已经踏进了鬼门关，是丑姑生生将我救了回来。大难不死，我虽然捡回了一条命，可是也要靠着那至毒之物活着。每当我服下药之后，全身都会发生变化。我也是完全凭靠着这世间奇药，才能入宫为云家报仇！”

    宁如意走到严吾玉身边，一双细润的手紧紧地握住了她发颤的手臂：“阿颜，有你，有子图，我们一定可以！”

    “恩！可是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要救无涯。丑姑说，荣枯树实在难寻，与其让你们待在丞相府偷蛊虫，不如直接将树移出来。就算没有办法全部移出来，能够觅得母枝，也是可以的。所以，这一次，我要和你一起去严府。”严吾玉斩钉截铁地说。

    “一起去严府，可是严府戒备森严，你这副样子，恐怕连出宫都难吧？”宁如意有些担心。

    “无妨，”严吾玉指了指她受伤的手臂：“这条手臂伤的正是时候，如此一来，我至少一个月之内都不用侍寝了。我和丑姑已经商议过，你找机会将丑姑调制的药粉放在严夫人的饮食里，这种药粉，只有丑姑有解药。届时，我让丑姑每日去丞相府为严夫人看病，实际上，是由我易容成丑姑的模样。到时，我们便可以找机会将荣枯树移出去。”

    宁如意沉吟片刻，犹豫地点了点头：“主意好是好，可是，难道你又要吃毒药变模样……”

    “那倒不用。我只需要让丑姑帮我易容便可以了，丑姑在这个领域，可是个中好手。”

    只要不会伤害了阿颜的身体，宁如意便没有意见。

    日薄西山，宫禁又要落下了。宁如意为容妃缝制吉服，却必须在宫禁落下之前赶回严府。

    秧奴每日都守在依鸾殿外，等宁如意一出来，就送她出宫。

    出宫之后，宁如意踏上严府接人的马车，趁着最后一点暮色，回到了严府。

    门口的两只大灯笼已经点亮了，两个守门小厮见了宁如意惜马车，立刻上来打千。

    “宁姑姑回来了，姑姑可带了什么好吃的？”一个小厮满眼放光地盯着宁如意，宁如意上次入宫便带回来了好些好吃的，这次自然也不例外。她笑着将一包糕点扔给他们俩，笑骂一声：“馋鬼。”

    “嘿嘿，宁姑姑真好！”

    宁如意提着裙子，跨过了门槛。一路走廊都挂起了灯笼，正堂屋里面灯火通明，她照例去向严夫人请安。

    走到正屋前面，婆子让宁如意在门外稍等片刻，掀帘子进去通传：“夫人，宁神针从宫里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