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山顶之后，憋了很久的墨云汐本想仰天长啸一声，嘴都张开了又想起来自己这一声搞不好会提前引起雪崩，只好作罢。

    凤凌寒看到墨云汐张开了又闭合上的小嘴，微微笑了一下，然后站在了她的身后，伸出胳膊环住了她的纤腰，却是什么都没有说。

    他不想看到墨云汐那仓皇而为难的神色，又觉得作为一个战场厮杀了数年的人，开了口不会问那个问题的可能性太小了，干脆就不再出声了。

    两人静静相拥在白雪皑皑的山巅、纷纷扬扬的落雪之下也是一副美景，不是么？

    墨云汐这是第一次没有猜透凤凌寒的意思，她以为凤凌寒的沉默是因为他还在纠结，在强大的武器和墨云汐的良心之间纠结。

    没有人说话，周围一片寂静，几乎连雪花落在地上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

    比雪落在地上的声音更清楚的，是凤凌寒那稳健有力的心跳，还有耳边他那小心翼翼的呼吸声。

    墨云汐微微蹙了眉头，心中无比纠结，到底这种大杀器该不该放在战场之上？

    如果能说服自己，找出把火药放到战场之上的绝对优点，她是不是就能在这件事上少一点罪恶感，然后遂了凤凌寒的愿，把火药双手奉上？

    正在纠结的时候，墨云汐听到了轻微的、几不可闻的淅淅索索声，若是没错，这声音应该是那个人上山来的时候踩在雪地里的声音——即便是轻功再好，面对这样陡峭的山壁和厚厚的积雪，轻功都不是一个赶路该有的选择。

    自从穿越到这幅身体之上，墨云汐就发现自己的五感要异于常人，甚至比前世身为武功高手、耳聪目明的那个她还要灵敏。

    随着这段时间一直在练习停云决，墨云汐的五感越来越灵敏了，比如此时她已经听到了细微的咯吱声，比她内力更加深厚的凤凌寒却毫无所觉。

    墨云汐轻叹了一声，打破了她自认为存在的，两人之间的僵局。

    “凌寒，我有一事不明。”墨云汐也没管凤凌寒会不会理她，便自顾自地说道，“献上活字印刷术的时候，我被陛下封为县主，其实这个县主没什么大用，我明白的。不过陛下是派人去看过活字印刷术的，再加上这印刷术可以垄断，他相信我、封赏我倒也不足为奇。可是……”

    略略犹豫了一下，墨云汐继续开口道：“献上土豆的时候，我真没想着陛下会相信，毕竟这种东西想要作假太简单了，往泥土里面多埋十个八个土豆就能把所谓的亩产翻上一翻乃至两翻……”

    “陛下只要信了土豆这样东西的产量，封我一个郡主一点也不吃亏，我反而觉得那老家伙把坑人的松宁县分封给我，是我自己吃亏了。可是……他是凭什么相信我的呢？凭什么认为我没有作假，连怀疑都不怀疑的么？”

    这件事上，墨云汐一直想不通，她皱着一张小脸百思不得其解地开口问：“你我的关系陛下是知道的，他那般防着你，却这么简单就相信了我，轻而易举给了我郡主的位置还有封地，他凭什么？他就没有想过，即便松宁县再穷，只要我有心，招兵买马不是问题。”

    凤凌寒听着墨云汐说了许多的话，然后抬手帮她把头顶和肩头的落雪全部抚了下去，这才轻声问道：“为什么会这样问？”

    墨云汐探出头去向着他们上山来的方向看了一眼，发现有一个几不可见的小灰点在缓慢移动，看来那个人终于要上来了。

    她轻舒了一口气说：“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如果不能找出来一个他会相信我的理由，我总觉得他不安好心……”

    不知道是因为皇帝自己的行为还是因为凤子斌的行为带来的影响，反正皇帝在墨云汐这里的形象基本就是灰色的，甚至还在慢慢趋向于黑色。

    凤凌寒动作轻柔地将墨云汐那被风吹起来的鬓发整理了一下，这才开口说：“他没有信你，他的密探去过墨家东西两府、去过京郊庄园，也去过轻云布庄和轻云坊，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说到这里，凤凌寒轻声而坚定地对墨云汐说：“这件事冷鹰自己会处理，能让他们知道的从来不遮遮掩掩，不能让他们知道的，那些密探也根本什么都看不出来……你不用管这些，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安心做你的郡主就好。”

    墨云汐闻言思考了一会儿，之后点了点头，片刻之后却又摇了摇头。

    她转过身来，看着凤凌寒认真地问：“不止如此吧？如果我是皇帝，最起码会验证了事实真假才会封赏，可是他却直接大手一挥封了郡主，当着文武百官他要如何服众？他难道疯了不成？我可不觉得他相信的是我。”

    墨云汐说着打量了凤凌寒一下，有些拿不准地说：“也就是说，他相信的人是你？”

    “嗯，是我。”凤凌寒挑了挑眉说，“或者更明白地说，他相信的人是父王，如果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不会害他，那这个人不是后宫妃子也不是他的儿女们，是他的堂兄，我的父王康顺王。”

    说到这里，凤凌寒像是讲故事一样开口道：“当年先帝爷起兵的时候，先太子和陛下都还小，家族中的叔伯兄长们都上了前线，族里的女眷也忙于安抚人心、整理军备，那个时候陛下他们很难见到自己的父母兄姐，只有康顺王陪着他们。”

    “康顺王当时也不过像是现在的云开一样大，却还要带着两个比他更小的孩子读书、习武……可以说当今陛下和先太子两人是康顺王看着长大的，康顺王甚至还在战场上拼了半死救过当今陛下一条命。”

    说到这里，凤凌寒认真地问墨云汐：“所以你明白了么？陛下可以说是无条件相信父王，相信父王不会害他、会把最好的给他。所以他也会相信我，尽管他很防备我，却又在某些事情上无条件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