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梅沙

    抬头是你

    低头是你

    闭上眼睛还是你

    ……白云觅雪近来神情异常恍惚，无论干什么，眼前出现的都是BeiBei，一会儿那双充满期待的眼睛，一会儿是焕发着勃勃生机的跃动的背影，一会儿是念着“一颗流星，两颗流星……”时痴痴的神情，还有她由哭而笑的幼稚，还有她追寻阳光的浪漫，还有，还有……抬腕一看表，已是下班时间了。白云觅雪关上电脑，收拾了一下台面，拎起公文包，一见BeiBei还在工作位上，便迫不急待地说：“BeiBei，请你吃香辣蟹怎么样？”

    “好喂，好喂。”BeiBei兴奋地答应了。

    “不请我？”冷不防在隔壁的工作位上，站起了他们的同事丁丁。

    白云觅雪象偷吃了什么被人发现了一样，十分局促不安。他偷眼看了一下BeiBei，BeiBei依然沉浸在一种莫名的喜悦之中，正在边收拾台面，边对丁丁说：“那一起去吧。”

    “你们到底谁做东呀？经理不请我，你请我有什么用呢，多没面子，不过你当心他杀了你。”丁丁笑着说，一转身BayBay了。

    “杀了你”是一个故事。

    有一次，白云觅雪和丁丁一起参加发展商的一个活动，两人坐在一起边喝可乐边谈论房地产，话题自己转到广告人才上。做房地产广告对人才的需求量特别大，尤其是在媒体做房地产还必须懂得媒体的运营，发行市场分布，读者层面分析，还得具有新闻的敏锐和优美的文笔。受制于报社的体制，白云觅雪觉得从社会上挖人才的条件还不成熟，那么唯一的办法就是自己培养。因此，他招来了一批本科毕业生，象丁丁、BeiBei这样的年轻人，从各方面去培养他们，期望半年以后，他们都能挑大梁。

    “有的老记者说，BeiBei的资源太好了。”丁丁喝了一口可乐说。

    “BeiBei才来两个月，哪里有什么资源。”白云觅雪甚觉荒唐，深圳在售楼盘200多个，一个人能服务的楼盘顶多10来个，他们总共才11个人，还有大量的资源在闲置，对于他们来讲不是资源的问题。

    “是呀，”丁丁是个典型的安徽姑娘，说话的发音老是拖着一个长长的”呀”字，“有一次听见他们议论，BeiBei说，她没法接受，想离开我们这里。”

    “什么？”白云觅雪震惊了，冲着丁丁说：“她要是离开，我非杀了她不可。”

    丁丁睁着一双凤眼，惊讶地望着他，再没吱声。

    随后，丁丁找到BeiBei，悄悄地说：“BeiBei，你千万不要再说离开了。”

    “怎么了？”BeiBei正参观样板房，沉浸在兴奋之中，两眼忽闪忽闪地捕捉样板房的优点，听丁丁这么一说，十分不解。

    “刚才我跟白云聊天，聊起你那天说要离开的事，他非常生气，说你要是离开，他就要杀了你。”

    BeiBei一听，眼睛里的疑惑没有了，脸像阳光一样灿烂，两手攒成小拳头，不停地打着丁丁的双肩，兴奋地问：“真的？真的？”

    “人家要杀了你，你还这么高兴，搞什么东东。”丁丁不解地嘟哝。

    “杀了你”从此流传在他们三人之中。

    白云觅雪将车子开出地库才发现”嘀嘀嗒嗒”地下着小雨，于是拧开雨刮器，打开音响，王菲和那英的“相约九八”顿时飘满车内。BeiBei和着音乐清唱，白皙的脸上泛着红润，两眼透露着一个情窦初开的女孩才有的幸福的光芒。白云觅雪仿佛今天才发现这条天天都要经过的林荫小道充满了灵气，墨绿色的树叶上滚落晶莹的雨水，像滚来一颗一颗珍珠，一会儿又是一颗。他想起故乡的山岗，如果是春天，一个人沿着山路爬上去，惊喜地看着广袤的山峦，伸手摘下天上的雨水捧在手中，就是这种感觉。穿过这条林荫道，在下班的车潮中缓缓地经过红荔路，又来到一条林荫道。这时，华灯初放，“香辣蟹”几个字闪烁着霓虹。好不容易找到停车位，酒楼里早已人满为患了，靠窗的位都被占满，他们只好找到一个角落里坐定，点了三斤香辣蟹，要了一支老金威，开始了他们第一次单独的聚餐。

    “不行，这是我们第一次单独吃饭，我得拿瓶好酒。”白云觅雪说。

    “听你的。” BeiBei回答。

    于是，白云觅雪从车上取来了一支HennessY XO，找“光头”打开了瓶盖，一股浓烈的芳香顿时飘了出来，沁人心脾。“光头”是深圳香辣蟹酒楼的一个奇特现象，一帮女服务员清一色理着光头跑里跑外。有的觉得十分有趣，时不时还与服务员打情骂俏；有的觉得不可理喻，好好的一个小姑娘，干吗理一个光头；有的觉得无所谓，你光头也好长发也罢，我是来吃香辣蟹的，与你头上的毛无关……，白云觅雪和BeiBei就属于后一种，就是窗外发生了战争，也不可能搅乱他们聊天的兴致，何况一群女光头。但是，就着香辣蟹喝洋酒，也非常够呛，那酒特别上劲，两杯下肚，BeiBei已是满脸红扑扑的，还在心里偷笑着，嘴上却说：“白云，你是成心的？”

    “什么成心的呀？”白云觅雪用纸巾抹了一下嘴上油，端起酒杯说。

    “明知就着香辣蟹喝XO容易醉人，你却偏偏让我醉，我醉了你想干啥呀？说呀，嘿嘿，嘿嘿。”BeiBei两眼都迷离了。

    “那你就别喝了，别弄得真发生了什么事，我也是胜之不武啊！”白云觅雪也开玩笑说。

    玩笑开到这一地步，两人也就秘而不宣了，各自只顾窃笑。只是白云觅雪不知BeiBei酒量，也赶忙不想让她喝得太多，于是，便对BeiBei说：“瓶中酒就不再喝了，喝完杯中酒，咱们游车河去。”

    “游车河？游到哪里都行。”BeiBei一口干了杯中酒说。

    从平时的行为，白云觅雪就感到BeiBei的豪气。一个女孩有这种豪气也确实难得，浅层次来说她比较乐于助人，深层次来说她敢爱敢恨。就这样，两人买单后搀扶着出了门，外面的雨还在下着，林荫小道旁的路灯温柔又妩媚，白云觅雪将BeiBei抚直了轻声说：“你等着，我到车上给你拿把伞来。”

    “不用伞，”BeiBei说着仰起了脸，雨水落在脸上，滚动着兴奋和骄傲，让人无限眷恋“走吧，上车。”

    刚一上车，BeiBei满脸绯红，眼睛里闪烁着一丝诡异，指着车窗外的路灯说：“一颗流星，两颗流星，那是天上的星星呢，还是一个女孩纯洁清明的眼睛？”

    两人于是开怀大笑。

    沿着深南大道往东再往东，穿过一条隧道，就是盐田了。白云觅雪对这儿也比较陌生，因此车行很慢。BeiBei借着酒性乱说起来，讲了第一次来深圳的时候如何找工作，也讲了大学时代与男生们的爱情游戏，尽管语无伦次，但她极力讲述着一个完整的自己，她要把自己过去的一切都讲出来，让白云觅雪彻底了解她。白云觅雪边开车边专注地听着，就象都德的《繁星》中牧羊人在听女主人的故事，听得意乱情迷，听得黯然神伤，听得无限怜惜，听得满怀期望，听得一腔热血，听得春心荡漾……他知道自己不能拥有她的过去，但对未来充满渴望。

    不知过了多久，白云觅雪将车停靠在快到大梅沙的一处观海景区，轻声对BeiBei说：“看看海吧。”

    一盏橙黄的路灯挂在景区的左前方。这时的橙黄的灯光象一片温暖的柔情倾泻在白云觅雪心灵的深处，他看见BeiBei直扑向前方的栏杆，象一位云翅的天使，展开翅膀一样的双臂，就要朝夜空中的海飞翔而去，那身影矫健而优美。远处的山峦安详而宁静，轻柔的风不时摇落树叶上的雨水，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