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不知多晚回家,他躺在沙发上就睡着了。
一切都没有预兆,一切都没有开始,一切都没有结束,一切都呈现着耀眼的空白,什么也没有了,象红楼梦里,白茫茫一片真干净。可偏偏那耀眼的光闪过之后,他又看见了一堆污秽,看见了肮脏的东西,看见了一些龌龊……就在他周围。接着,是红红的,白白的,那红白之间,是一把瑞士军刀,正展开着,泛着寒寒的光,向他刺来,于是,一滩鲜血由天空向大地泼洒,成就了他故乡的红土地……好多好多年前,他就想写一篇反映自己故乡老百姓生存状态的小说,名都取好了,叫《血脉大地》,后来呀,忙来忙去的就没写了。还是我的故乡好呀,在那儿,有一份劳动就有一份收获,有一份才能就有人欣赏,我的故乡小城是世界上最美的地方。深圳,深圳算什么?深圳,深圳有什么?深圳,深圳是什么?到深圳来干什么?抛弃深圳,对,抛弃深圳。……你呀,你这个傻瓜,被人卖了还在帮别人数钱,还在和别人探讨什么才是真正的深圳人?深圳,是既得利益者的天空,你在深圳什么都不是。哈哈,你很快完蛋了,什么都不是了,还要去寻找一个大脑门大眼睛的女孩,天真!
叫你不要找不要找吧,这不,摔跤了。摔跤了你都没法喊疼,还好,你是在草地上摔一跤,表面没乍的,没有伤口,没有鲜血,可是,心呢?已经碎了吧,已经伤了吧。本来多好,有一份好的工作,认真做好了,比什么都强,可你偏偏掩盖不住那个欲望,弄得自己一巅一狂的。该死的家伙。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你还想往前走?还能走到哪儿?你还那么自信?不是吧。那白白的世界里,可有你创造出来的缤纷色彩?你是郁金香性格的人,一定要把自己的每一件事都做完。什么都不用怕,告状怕什么?伤心怕什么?但不把自己的事做完,你就不是一个堂堂正正的人。你还有很多的事,你不能就此趴下了,也没资格象丁文秀那样。你要振作起来。可是,头,很沉很沉啊!抬不起来……
下意识的,他摸了一下额头,滚烫滚烫的。完了,发高烧。嘴唇干干的,很渴。他下大力气坐起来,又试着倒了一杯开水,喝了一口,脑子终于清醒了一点,要去医院。稍事休整了一下,他觉得自己还行,便开车往北大医院奔去。
医生告诉他是患了重感冒,要打点滴。
无所谓,打就打呗。
按照自己的号码,他瘫坐下来,护士给他挂上吊瓶,旁边却传来一阵笑声,熟悉的笑声,是那个大脑袋的好友K君。许久没见他,却在这儿看见了。
“老兄,怎么愁眉苦脸的?”K君还是那付老于世故的德性,看来也病得不轻,只是一脸的笑意。
“还是你心态好,怎么啦?”他吃力地问。
“没啥,高烧41℃,你呢?”K君肥硕的脑袋摇得一晃一晃的。
“39。5℃,比你低呀。”
“但你的精气神比我差呀。”
“怎么样,现在明白了没有?”
“明白啥呀!”
“我上次去酒吧里和你讲的,深圳嘛,怎么出了你这么一个较真的人。别把你喜欢的女孩子当作感情。”
“你是高手。”
“对将来有什么打算?”
“没想那么远。”
“你这人,只要不犯病,还是能干点象样的事。但是,怎么说,多血质的人都你这个鸟样。”
“是啊,我们尚处曾经问我,如果不为生活所累,你最想干的是什么?我告诉他,我最想做的是个哲学家,象萨特、荣格、海德格尔,或者李泽厚,刘再复什么的,……”
“你看你看,犯病了吧。那不是你干的活。”
“那你说我适合干啥?”
“做个媒体营销的职业经理人。老兄,你有经验、有专业、有阅历,但你没有管理才能,或者说,你这种性格不适合搞管理,你想,你连下属一个女孩都管不了,怎么可能去管几百万、几千万、几个亿呢?那还不亏老本。”
“这是两回事。”
“其实是一回事。搞管理要狠,而你狠不下心来。你对经营的思想是,算了算了,亏就亏了,下次再来赚。这是致命的。首先,你要学会算帐,这件事做下来值不值,怎么开始怎么结束。比方说,你们在一起,你花了多少钱,她花了多少钱,要结束了,先把钱谈清楚。这就是深圳。但你绝对不会,因为你会认为太世俗了。或者,说些分手以后还是好朋友之类酸溜溜的话。”
“你这家伙,还是说说怎么做职业经理人。”
“老兄,这第二点要抢占先机,什么事情都要走在前面。你的性格呢?不撞南墙不回头,什么事情都要逼在面前再忍痛割爱,这是不行的。要有亏得起的心里,你只有亏得起才能赚得起,而你呢?亏不起,最后,又亏钱又亏信誉,最不值。比方说,你这事,老早就要跟尚处讲,要有一副听凭他发落的态度,他才会告诉你应该怎么办,可你偏偏要等别人告到检察院,尚处找你谈话时你才讲。傻B行为呀。”
“这我到没想过。”
“我提醒过你。”
“但你没明说呀。”
“你这么聪明,还要我明说吗?关键在于你听得进还是听不进,所以,你做个职业经理人最合适,只管一部分工作。给你定好指标,完成了奖励你,没完成就处罚你。如此而已。”
两人就这么说着说着,点滴快吊完了。
分手时,K君对他说;“别再犯病了。我的深圳这个项目做完了,我已经去了广州,有机会你去广州找我,咱们喝上两杯。”
“看起来,你完全不象发高烧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