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有时过得很困难,你会觉得度日如年;有过得比较轻松,你又觉得光阴似箭。其实困难也罢,轻松也罢,时间老人的脚步就像精确无误的钟表针似的,总是不大不小地那么迈着,不紧不慢地那么走着。用爱因斯坦的相对论来解释,时间过得快慢只是你的感觉而已。
姬氏姊妹离开父母快半个月了。这段时间,她们经历许了多,见识了不少, 有过忧愁,流过眼泪。她们品赏到了人生的一些苦滋霉味儿,这些苦滋霉味渗入她们的心灵深处,就像细沙里的金子微粒沉淀在清澈透亮的水底似的,渐渐地积累成宝贵的财富。但这仅仅是个开端,而且又是几乎每个外出打工的人都可能尝到的味道,也算不了什么。她们的日子过得还是比较顺利,因此她们觉得时间过得挺快。
明天就是8月18日,是民子的生日。
孩子过生日,对父母和孩子都是件喜庆的事儿。但父母和孩子的感受不尽相同,父母盼着自己的孩子过生日,是企盼着孩子快快长大成人,而孩子盼望着自己过生日,是希望得到礼物,让父母带着到儿童娱乐园玩玩。只有都市和城镇的孩子才这么想,而农村的孩子那就另作别论了。
昨天,妈妈给民子买了一件鲜红的小背心,一条天蓝色的小短裤,还有一双黄色的小凉鞋。爸爸给他买了一支乌黑发亮的玩具手枪。这可把民子乐坏了,他穿着新衣服,手里握着手枪,唱着,喊着,雀跃着,简直像只快乐的麻雀。
姬慧和姬歌正在厨房准备晚饭,户外的知了叫声泠泠,彼起此伏。
民子从自己的卧室出来,跑进厨房,仰起头,俨然像个大人似的,认真地问道:“姐姐,你们俩哪天过生日?”
“阴历6月28日。”姬歌不假思索地说。
“那么你呢,姬慧姐姐?”
“我的生日也是阴历6月28。”
“什么叫阴历?”
“就是中国的日历呗。”姬歌不以为然地说。
民子眨了眨眼,摇摇头说:“我不懂你说的话。”
思索了片刻,他又问道:“那么说你们俩是同一天生的,是吗?”
“当然啦。”姬歌说。
“你们是一个妈妈生的,是吗?”
“是呀。所以我们是姊妹。”
“那我妈妈为什么在明天只生了我一个人呢?”
明子的问题把姊妹俩逗笑了,笑得前俯后仰。
“你们为什么笑?明天不是8月18日吗?”
“你不是明天才生,你的生日是8月18。”姬歌解释道。
“哦,我懂啦。那么我妈妈为什么在8月18日只生了我一个人呢?”
“……”这个问题可把她们俩难住;她们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才能满足他没完没了的好奇心。
“你们说呀!”明子认真地追问道。
“我们不知道。”姬歌认真地说。
“我想你们知道,因为你们俩个人有一个妈妈,又是同一天生的。看来你们不想告诉我。”说完,他又自己玩去了。
明子提出的理由和认真的神态把姊妹俩逗得笑出了眼泪。
姬歌想起了在家过日的情景,于是问道:“姐,现在是阴历几月?”
“我记得是6月。”
“我看看日历。”姬歌放下手里的活计,撩起围裙擦了擦手,走出了厨房。
这是个约摸75平米的居室,一厅三室。两间卧室在阳面,一间是刘梅和老公的卧室,另一间是民子的卧室;姬氏姊妹住在北屋。客厅呈长方形,东西长,南北窄,像一个走廊。南墙上两个卧室门之间,挂着一张彩色大挂历,挂历上是 一个的大美人的肖像,坦胸露背,搔首弄姿,风情万种,半蹲姿势,乌黑的秀发像黑色的瀑布一直垂至膝下;红唇微启,露出了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妩媚的大眼睛斜视着,仿佛向你暗送秋波。这类彩色美人挂历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曾在神州大地上风靡一时,几乎飞上了城镇家家户户的墙壁,肆无忌惮地代替了长期敬挂在墙上的伟人肖像。
在历史变革时期,需要一种新的文化,来冲击旧的腐朽的文化,好像用清水冲洗洪水淹没过的池塘一样,虽然有时做得有些过火,但矫枉过正也是必要的。长期以来,中国关起大门过日子,把老祖宗的优秀文化踩在脚下,不屑一顾,新的文化又没有根,因此无法建立,偌大个中国几乎成了广袤的文化沙漠,人们的精神生活像黄土高原上的山坡地那样贫瘠。当中国打开大门过日时,西方的空气涌了进来,人们一时对此目瞪口呆,不知所措。这类大美人挂历,就是这种特定历史条件下的产物,或许说是对禁锢着的中国文化的挑衅。今天,我们回过头去审视那段裸体美人挂历几乎铺天盖地的历史,不禁失笑,就像一个成年人回忆起孩提时玩娶媳妇过家家那样幼稚可笑。
姬氏姊妹以前在县城上初中时,也见过这类大美人挂历,非常喜欢。喜欢只是喜欢而已。一张挂历二、三十元,有几个农民能买得起?因此这类大美人挂历从来也没有上过她们家的墙壁,也没有进过她们那贫穷的山村。
姬歌站在这张大美人挂历前,久久凝视着那个美人像,以女人特有的观察力,细心地观赏,心里升起了强烈的羡慕之情,隐约混杂着几分莫名其妙的嫉妒。她心里酸溜溜地想:“臭美个啥?不要脸。”转念一想,觉得自己很可笑,进而感到脸上有些发热。这种感觉只是一瞬间。她伸出双手去抚摸自己的羊角辫,感觉到头发刚刚触到肩头。她决心要留披肩发,幻想着自己的秀发垂至腰间,像挂历上美人的那样飘逸。……
“姬歌,还没看完吗?快来呀。”姬慧催促道。
姬慧的呼叫把姬歌吓了一跳,她激灵了一下 从幻想中回了现实,赶忙应道:“这就完。”
过了片刻,姬歌惊叫道:“太巧了,真巧!”
姬歌像个小孩死的连蹦带跳地进了厨房。
“你说什么?”
“明天是农历6月28日!是我们的生日。”
姬慧把右手食指放到嘴上,表示让姬歌说话低声点,以免明子听见。她们知道,这孩子精灵得很,常常把她们两的话告诉给他妈妈。因此,平时她们俩说话很注意,以免引起麻烦。其实明子已听得清清楚楚。他从自己的卧室跑进厨房,好奇地问:“你们的生日也是明天吗?”
姊妹俩迅速交换了一下眼神,姬慧搪塞道:“不是。我们不是告诉了你吗?是6月18。明天是8月18日。”
“你说谎,你骗我。刚才,我听见姬歌姐姐说,明天也是6月8日。对吧?”明子满脸认真的神态。
“我说错了。对不起。”姬歌抱歉地说。
民子半信半疑地瞅了她们一会儿,突然问道:“你们过生日,你们的爸爸妈妈也给你们买新衣服吗?”
姊妹俩摇摇头。
“买玩具吗?”
回答还是摇摇头。
民子好像有些失望,清澈的眸子里露出了怜悯的神色。
不同气质的人对同一种情景的反应,不尽相同。民子好奇的问题和怜悯的神态在姊妹俩心中引起不同的反响。
她们俩同时情不自禁地想起自己过3岁生日的情景。
姬慧想起生日那天妈妈给做的那碗鸡蛋面,再次品尝当时的那种感受——那么甜蜜,那么美好,那么幸福;蒙朦胧胧地仿佛置身于神秘的童话中。而却姬歌记起那次伤心的痛哭,仿佛是发生在昨天的事,感到难以忍受的酸楚。
姬氏姊妹小时候,中国人还凭票证过日子——粮票、油票、肉票、蛋票、烟票、酒票、布票、棉花票、手表票,自行车票等等,五花八门的票,应有尽有。正如当时黎民百姓说的那样,几乎做什么都要票,就是生孩子不要票。
农村的孩子过生日,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