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你怎么突然睁眼了？还好眼妆上好了。”化妆师忍不住嘟囔了一句，明雅这才意识到自己激动得有些过分了，她冲化妆师抱歉地笑笑，重新闭上眼睛，心中却已经波涛汹涌。

    她的手一直紧紧攥住裙摆。

    等到明雅补完妆站起身，繁复的裙裾飘然垂下，她眼角眉梢的神韵都已经变了，宛如脱胎换骨一般，她此刻是乔姬，乔锦绣。明雅迎着化妆师讶然的目光微微一笑道过谢，转身向场中慢步走去，颜修正跪坐在殿上布景的席间，他是建安帝。

    明雅缓步走近，感觉到有一种压抑的窒息感在四处蔓延——这是属于乔姬的情绪，她在害怕，也在难过，但是她还是在笑。

    乔姬和她，真是像啊，只是建安帝深爱着乔姬，颜修却从来没有爱过她。明雅自嘲般笑笑，顺从地跪坐在颜修身旁，低垂眉眼，安静地看着她刚刚从桌案上端起的酒樽。里面清澈的酒液浅浅倒映出她姣好的面容，她的眼睛里仿佛水光微微。

    酒液泛起微波，是她的手在止不住地颤抖，她是谁？她是乔姬，她是乔锦绣，她是最爱建安帝的人。

    “别紧张。”颜修似乎是看出明雅的情绪波动，有意无意地安慰了一句，明雅全然没有反应，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无法自拔，颜修轻轻叹了一口气。

    “乔姬杀青戏，action！”随着刘绍成一声令下，明雅的心也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儿，剧本也要开始了，从此开始。

    她端着酒杯递到颜修面前，巧笑嫣然：“王，您先请。”她微微抬起头，仰视颜修的眼睛，那是建安帝的眼睛，漆黑的瞳仁，深邃的眼眸，洞悉一切的冰冷，试探的希冀，还有隐藏在最深处的温情。

    明雅眼眶微热，心神俱是一震，瞬间被代入乔姬的身份，她是潜伏在建安帝身边多年的魏国细作，也是对建安帝交付一片真心的女子，很难过。

    乔姬定了定自己微微颤抖的手，建安帝将酒杯接过，握在手里，他们指尖相触的一瞬，似乎有电光火石。乔姬定定地望着他，将他望进自己的眼中，缠恋不舍的慌张，她极力牵起一抹笑。

    建安帝眸光微垂，反手握住乔姬的手腕，最终将酒杯抵在唇边，酒液因为他的吐息泛起一阵阵涟漪。

    “王！”乔姬慌忙出声，抬手碰上建安帝唇边的酒杯之后才知道自己已经僭越，却没有收回手，向建安帝靠得更近，几乎是整个人依偎在他身上，用她一贯最为人所称赞的娇媚姿态莞尔一笑，“王，这可是今年的新酿，妾倒想替您尝尝这头遭，斗胆先饮您这杯，不知您可准否？”

    建安帝良久地沉默，他的目光只是在乔姬如花的笑靥上流连，含着难辨的情绪。

    “刘导，颜修不会是忘词了吧？赶紧喊停啊！”副导演在一旁干着急，刘绍成一个瞪眼堵住他的话，他刚刚就已经从监视器看到颜修的食指一直在酒杯的边沿摩挲，他绝对可以肯定颜修不是忘词！

    刘绍成的眼中甚至是难以言说的喜悦，他压低声音：“都别吵！他们入戏了！等会儿看到什么都不许出声！”

    他向在场的所有人高举起手，做了一个安静的手势，现场立马安静得如同无人一般，监视器中的画面还在继续行进，一旁一直看着这一切的编剧于令反倒笑了笑，食指和大拇指轻轻摩挲着下颌。

    就在乔姬险些撑不住脸上的笑容，几乎要在建安帝略带审视的目光下缴械投降时，建安帝冰凉的指尖压住她温热的唇瓣，冰凉与温热的对峙是另一种无言的交融，乔姬听见他威严而缓慢的声音，沉厚中掺杂着不知名的沙哑：“孤愿与爱姬，共饮此杯。”

    乔姬睁大了眼睛，唇却被建安帝一指压住，她眼睁睁看着建安帝将那杯毒酒递到自己唇边，一口饮下，她唇上他的封缄也松开，她惊呼出声：“王！”

    她不顾礼节僭越甩开建安帝尚未完全放下的手，却被他反手一把揽住腰身搂在怀中，两个人紧紧相贴，没有一丝缝隙，乔姬仰起头，正欲开口，建安帝已经将自己的唇覆上她的，他一滴未入腹的毒酒被他缓缓渡到乔姬口中。

    乔姬几乎是极其本能性地双手环住他的脖颈，拼尽所有气力将他口中的毒酒抢夺一般地咽入腹中，建安帝一直睁着眼看着，任由她动作。

    建安帝被逼着渡完最后一口毒酒，几乎是和乔姬同时松开手，四目相对，两人的眼中似乎都含着泪，两个人都得逞一般地笑着，乔姬别过头不去看他。

    下一瞬间，她忽然站起身走向殿中央演奏歌舞的高台，乐曲和舞蹈都还在继续，清缓柔和，乔姬踝间系着的铃铛因为她的动作剧烈地响动着，打乱这柔和的清音。

    “夫人！”“锦绣！”建安帝和婢女的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

    乔姬猛地顿住脚步，仿佛大梦初醒一般，铃铛又是重重地一响。乔姬缓缓地回过头，深深望一眼不远处的建安帝，建安帝此时已经站起来，他的眼神与乔姬的眼神隔空交会，乔姬忽然极轻极轻地对他展露出一抹笑，仿佛慢镜头特写，但在一瞬间，她倒下。

    像秋风中追下的飘摇落叶，向失了双翼无法再度振翅的幼蝶。

    铃铛的最后一声响动也归于沉寂，建安帝自始至终，垂在身侧的手一直紧紧攥着拳，他的唇紧紧抿成一线，面色凝重。

    “cut——”刘绍成的声音响起，场中众人才堪堪回过神，但仍旧一片鸦雀无声，他们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天！刚才还因为NG多次被刘绍成指着骂的明雅怎么一瞬间就演技爆发了？简直让他们仿佛看见了真的乔姬！她和颜修还演了一出和剧本里写的乔姬的殉身方式根本就不一样的戏！

    更令人不敢相信的是，一向洁身自好，从未在荧屏上献出过真吻的颜影帝，居然主动和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花瓶新人接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