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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哪家的小娘子,生得如此俏丽?”不知是哪家的二世祖,大冬天地装模作样一把折扇,轻佻地挑着星伶的下巴,贪婪的目光肆意打量。
“你又是哪家的公子,竟如此轻浮无礼?”星伶也不生气,只是直勾勾地回看着那二世祖,软糯的声音不见丝毫烟火气,空灵如仙乐。
二世祖何曾见过如此绝色?
竟是一时直了眼,讷讷地伸出双手向星伶脸上摸去。
抉月抬手折了那人的手骨,将星伶掩在身后,清冷的眸子里含着凛凛寒色:“陈公子。”
“抉月公子!”二世祖一见这人是昭月居的抉月公子,心思大起:“这莫非是你那处新得来的尤物?您出个价,今儿我把她买了,包您稳赚不赔!”
抉月心底涌过浓烈的杀机,手上寸劲一动,废了陈二世祖一条臂膀:“我抉月的人,你出得起价?”
二世祖捂着断臂哀嚎,想要叫嚣着骂几声,却被抉月一个眼神骇住,所有的话都生生咽回去。
凤台城中谁人敢得罪抉月公子,这个老鸨?
抉月拂袖,像是厌弃身上沾了那陈二世祖的气息。
转身拉着星伶向别处走去,有些歉疚道:“是我不好,不该离开,让你受惊了吧。阿伶,你还好吗?”
他只是去看了一眼旁边店铺里卖的首饰,想给星伶买一些,就让旁人钻了空子,这让他自责。
星伶却只是歪着头打量着抉月,笑得一双眼弯弯的:“月哥哥,你是不是一个大官啊?”
“为什么这么问?”抉月好笑道。
“他好像很怕你啊,我看神殿中,所有的神侍神卫都很怕神使,而神使呢,又都很忌惮神枢,你一定是个大官,那个人才那么怕你吧?”
抉月站定,握着星伶的手掌也缓缓放开。
他哪里是什么大官?
他不过是个风月之地的老鸨罢了。
污浊不堪,辗转于皮肉之间,连站在她身边,都自惭形秽,怕自己这一身的脏污亵渎了她的圣洁无暇。
星伶见他顿步,回头问道:“我说错了吗?”
“阿伶,我……”
“不是就不是啦,有什么要紧?”星伶跑回来两步挽起抉月的手臂,软软地挂在他身上,嘴里咬着一串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糖人,一本正经地说:“义父说啦,名有贵贱,人无高低,神枢之责除却庇护天下黎民外,还有平不公,除奸佞,荡世间之浊,还乾坤以清。”
“刚才那个人呀,我看就是浊,月哥哥你刚刚可是在平不公,除奸佞,跟神枢一样了不起呢。”
抉月面色渐软,心底的万般坎坷都像是被她几句话轻轻抚平。
大抵是她天生便该做神枢吧,三言两语便能使人破开迷雾,知晓方向。
她拖着抉月继续往前走,不时回头要买这个,要买那个,抉月怀里抱了一大堆她挑拣的有用没用的小玩意儿,直到皓月当空,繁星漫天,凤台城中突然下了一场大雪,城里种着的梅花树迎风招展,白雪红落俱低头,抖落了这世间最盛大的浪漫。
星伶兴奋地一跃而起,跳到抉月的背上,晃着两条腿高喊着:“月哥哥,我从来没有在神息之地见过这样的景象!太美了!”
“你喜欢啊?”
“喜欢喜欢,喜欢得不得了!我就说义父骗我吧,明明外头有趣多了,他还说神息之地才是人间绝景,哼,他个大骗子!”
“那以后每年,我都带你看。”
“好啊好啊,月哥哥你以后还有什么好看的景致,都要带我看好不好?你一个人看多没意思啊,阿伶陪你,每年都陪你,一直陪着你,永远陪着你!所以你一定不要落下我哦,月哥哥,拜托拜托,大不了我以后不问你讨点心吃了嘛!”
星伶怕抉月不同意,以前就求过抉月好多次,求他带自己出来,他一直不答应,今日是头一回破例,所以她说了一大堆浮夸又搞笑的讨好的话,生怕抉月以后都不带自己出来了。
抉月忍不住发笑,背着星伶走在漫天的花雨下,听着她放软了声音祈求自己的声音,轻声应着:“好,我答应你。”
“月哥哥全天下最好了!”星伶得了应许,高兴地搂紧了抉月的脖子,脸颊贴着他脸颊,乌黑的眼珠子里满当当都是欢喜,一双腿也晃得老高。
走到桥边码头上,抉月包了叶小舟,两人上了船,荡到河中心。
立在船头的星伶闭目仰面,好像这花雪雨格外偏爱她宁静的容颜,落满了她的发间和衣衫。
河那岸的万家灯火映水光,粼粼闪烁似天上星子入得凡尘来,星光亲吻水中落花,和声共颂人间繁华。
晚风带起星伶的长发,扬扬洒洒飞起又轻轻柔柔放下。
天地间,哪一物,敢独自将她占有?
抉月站在一侧看着星伶,从未有过的满足填满了他的胸腔,那时他想,这令他备觉厌烦的人世自有千万种龌龊不能细看,但此生若能与她风雪共白头,便是刀山火海,地狱鬼殿,也无妨。
许是这场大雪与某一年某一日的格外相似,抉月恍惚间想起了很久以前的自己。
那时候的自己,还干净如这天地间的一场雪,不沾红尘。
他还记得那日的雪压低了江公院中的红梅树,神枢奚若洲他对江公道:“借你门下这小童一用。”
江公便问:“何时归还。”
奚若洲说:“他我就不还了,倒是可以用一道教你窥人星象的法门,作为交换。”
江公问:“此小童并无异处,何处值得你如此费尽周章?”
“我缺个洒扫煮饭的小跟班,见他生得好看,想带回去养着,不行啊?”
很久很久的后来,抉月每每想起此事,都会想起奚若洲用窥人星象这样高深的法门换了自己,那时候的江公岂会知,便是窥人星象这法门,也是奚若洲一手棋而已,为着的,不过是让他窥见阿伶,不,窥见方觉浅的命数。
从那么久那么久以前,他们所有人,便都已落入奚若洲的棋局,人人皆子,无一可逃。
他便那样被奚若洲带走,未能与王家的兄弟们好好道别,也无法道别。
摇身一变,他成为了凤台城里声名赫赫,人人惧三分的昭月居老板,抉月公子。
来往的都是达官显贵,神殿高人,那一方小小的昭月居,竟使天下忌惮,无人敢动半分恶念。
奚若洲教了他很多东西,教他如何运筹帷幄,如何左右互搏,如何窥人心机,还如何扬眉震慑。
唯独没教过自己,怎么不去爱上那个叫星伶的小丫头。
那是他到凤台城的第二年,奚若洲将他召去神息之地,说来很具趣味,那时候奚若洲正对着一个哭哭啼啼不肯吃饭的,四岁的小姑娘无可奈何。
小姑娘生得粉雕玉琢,说不出的可爱,粉扑扑的脸上全是泪珠儿,正瘪着嘴跟一碗粥斗智斗勇斗气。
“你今儿能让她吃下一口饭,本尊教你一门招数!”奚若洲将那碗快要凉掉的粥塞到抉月手里,“这是我活祖宗,你把她侍候好了,比什么都强!”
抉月忍俊不禁,抱着软糯得像个团子似的小姑娘坐在自己腿上,哄着她:“小姑娘,你吃完了饭,哥哥下次给你带糖过来,好不好?”
“我不要糖。”
“那你要什么?”
“我要我爹,我娘,还有我奶奶。”
“他们去哪里了?”
“不知道,他们不要我了。”
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