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巧灵蹑手蹑脚走了过去，那杜鹃鸟浑身是血，双目紧闭，似是已经没了呼吸。

    “真可怜。”巧灵砸了咂嘴道。他起身在周围转了一圈，挑挑捡捡，拾了一把残花。

    “你在干什么？”纤云问道。

    “我要给这只可怜的杜鹃做一个花冢，祈祷它若是有来世，可千万不能再投胎做鸟了。”

    “你这话说的好没理，自己不过也是一只鸟，还来说别人。”纤云嘲笑道。

    巧灵不曾理睬她，将花瓣撒在杜鹃鸟的身上，双手合十，默声念着什么。纤云也不催促她，她知道弟弟自小就是心软之人，这种事也常常遇见。

    “咳咳……”花瓣里忽然传来两声轻咳。巧灵吓得浑身一颤，跌跌撞撞退了几步。

    “姐姐！姐姐！”遇事喊姐姐，是巧灵唯一的办法。纤云闻声过来，皱着眉看了看那个花冢，却不曾发现什么异样。

    正要将巧灵拉起来，只听花瓣之中有微弱地声音：“快走……”

    “什么人？”纤云悚然问道，她将巧灵拦到身后，轻手轻脚走到那对花瓣前，拾了一枝小树枝，小心翼翼剥开花瓣。

    陡然一惊，那杜鹃鸟竟睁开了眼。

    “是你在说话？”纤云蹲下身问道。

    只听那杜鹃轻叹了一声，然后眼里竟流出了些泪。

    “你怎么伤得这么重？”

    “是我自己……你们快离开这里。”杜鹃无力道。

    “姐姐姐姐，我们应该救他。”小巧灵闻听这杜鹃不曾死，顿然开心起来。他扑棱棱走过来，趴在地上细细看着这只杜鹃。

    “这里不能……”杜鹃还在苦苦劝着他们，但还不曾等他说完，小巧灵已然将他捧了起来。“我……”杜鹃想拒绝，但想想还是作罢了，他有些无奈，却没有力气再做挣扎了。

    南灯妖国固然妖气冲天，但山野之色倒不乏水木明瑟之美。细草翻惊雁，残花伴醉人，所到之处，芳草鲜美，落英缤纷。

    小巧灵小心地捧着杜鹃，不敢有一丝怠慢。那杜鹃虽然重伤，但不曾危及性命，故而早就醒了，躺在巧灵的手心，被颠得有些想吐。

    “我说小朋友……”杜鹃轻喊了一声，可那巧灵伸出手将他覆住了。

    “姐姐，我们去河边替他清洗一下吧。脏兮兮的，看着难受。”

    脏兮兮的？杜鹃皱了皱眉，甚是不满。不曾等他反驳什么，只觉得冰凉的水已经没过了他的头顶。

    瞬间天旋地转，天空也恍如波浪。

    “干净了吗？姐姐你看看……好像还是很脏呢！”小巧灵将他捞起，又左看看右看看，然后嘟着嘴，甚是不满。

    还不曾等杜鹃将肚子里的水吐出来，又被浸入了水里。

    不好不好，这样下去岂不是不曾断气也要被淹死了。杜鹃用尽全力挣脱巧灵，他拼命想飞出水面，却只觉得浑身无力，直愣愣往河里坠。

    他有些觉得可笑，明明自己已经被从泥泞之中救起了，可偏偏被这个愣头愣脑的小男孩给淹死了。以后就算去了阎王殿，被问起死因，自己都不好意思说出来。

    他正闭上眼，等着咽最后一口气时，忽然觉得有一只手拖住他，然后飞快地冲出了水面。

    待他反应过来之时，他已经软绵绵地趴在草地上。

    “姐姐，我是不是把他……淹死了？”小巧灵滴溜溜走过去，左右看了看。

    “你要是再这么洗他，迟早就淹死了。”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纤云与巧灵回头看去，只见河面荡起了微波，然后自河底传来一阵翻腾声，忽然之间滔天巨浪挡住了眼前的一切。

    纤云心下甚慌，赶忙将巧灵护在身下。她只觉得点点晶莹露滴在身上，冰凉透心。

    待一切平静之时，她回头看去，发觉水面已复而变得明澈清冽。

    眼前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位美如冠玉的翩翩少年，少年一身月白色长袍，用羊脂玉簪子随意束着及腰青丝，手里拿着一把坠玉聚骨扇，稳稳地立在水面上。

    少年从水上走来，纤云未敢起身，依旧护着巧灵。她见少年走近了，警惕道：“你是何方妖孽，岂敢害我们？”

    少年听了便停了下来，歪着头看着她，然后指着自己问道：“妖孽？我？”

    “当然是你，你不是妖孽，为什么从水底钻出来了？为什么能站在水上？”纤云煞有气势的问道。

    少年愣了一下，突然笑了起来。他笑起来甚是好看，蔚蓝的波光中仿佛天上的仙童。

    他应该不是妖孽……纤云心中想。

    “哈哈哈，说我是妖孽倒也没什么错。”少年忽然回道，纤云听罢顿时不知所云，这男子，许是在耍自己。

    “但小姑娘莫怕，我是好人，就算是妖也是好妖。你瞧我眉清目秀，凤表龙姿，怎么会是坏人呢？”少年丝毫没有谦虚之意。

    “那……那你到底是什么来历？为什么会从河底钻出来？”

    “因为我是这忘忧河的河神啊。”少年摊摊手道。他背着手走了过来，将脸凑近纤云，然后邪魅地一笑。“忘忧河神，倾城俊美，名为忘梳，说的就是我啊。”

    “不曾听过。”纤云摇了摇头。

    少年顿时一脸失望，他不悦道：“就算不曾听过，难道看也看不出吗？”

    纤云看了有趣，但心里已不是那么戒备。她松开巧灵站起身，上下打量了少年一番，然后掩嘴笑道：“是个养眼的男孩，不过自恋了点。”

    少年有些羞恼，微愠道：“我救了你们，不曾谢我，反倒是拿我玩笑！现在的人怎的都这样无理！”

    “你几时救了我？”纤云话说出口，方才想起被忘在一旁的杜鹃，慌然像杜鹃看去，发觉那鸟儿仿佛真的死了。

    “这可怎么是好！姐姐姐姐，是不是我害死了它？”巧灵见罢在一旁急得团团转，纤云这边也心里内疚，她不知所措，慌乱之中抬头看了少年忘梳一眼，却只见他正笑得得意。

    “它死了你怎么笑得这样开心？一点同情心也没有，还说自己是个好人！”纤云撇了他一眼，便急急去查看那杜鹃的伤势。

    少年不曾生气，依旧背着手，慢悠悠踱着步走了过来，他弯下腰笑嘻嘻道：“小妹妹，你来求我呀，你求我我就就将他救活。”

    纤云听罢心中微恼，想将他赶走，便转头看着他。这一眼，正巧对上他的双眸，直愣愣地对视着，没有给她一丝防备。

    他的双眸里，似是藏了点点星辰，她多看了他一眼，便就醉了。

    诗云：

    云散月明谁点缀？天容海色本澄清。

    可是相逢意便深，为郎巧笑不须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