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星看方向这种事，辛茯压根不会。

    光污染的城市里，夜空能看见几粒星星已经是稀罕事。何况此时大雪纷飞云层厚重，能见度很低。

    她沿着桠羽用石头摆出的方向前行，究竟如何不要偏离，她已经考虑不了太多。

    至于自己为何觉得那是桠羽标识的方向，她也不是十分清楚。似乎对他有种天生的信任，这显然不是两个人打架打出来的，这事以后再考虑不迟。

    纯儿，应该就是失踪了的辛苓，辛茯对此深信不疑。

    也不知走了多久，雪似乎小了些，辛茯停下脚步，远处隐隐约约的声响吸引了她的注意。

    该是踏雪的声音，沉闷却很有规律，不紧不慢然而十分确定。

    她首先想到的是巨兽，毕竟如此声响，不似人类能够发出的声音。难道就是刚才那人口中的凿齿？若当真是怪兽，自己凭着一把不会用的匕首，有何胜算？

    那声音越来越响，倒似乎是往自己这个方向而来。辛茯四下观望，看见一处山壁有凹进去的缝隙，当下再不犹豫，直奔那里而去。

    石缝不宽，却恰好容一人进入。辛茯刚把自己塞进去，有人就自身后将她的脖子勒住，

    出手狠辣且坚决，她连声音都发不出。

    她的眼前金星直冒，奈何石缝里狭窄根本无法挣扎，就在她觉得吾命休矣的当口，那人却忽然松了手，转而捂住她的嘴，“别出声，是我……”

    辛茯几乎立刻认出了那个声音，桠羽。

    心里一串骂人的话滚动而过，她恨恨腹诽，我是想出声呢，脖子都快被掐断了嘴也捂着，能出得了声么？转念想到既然桠羽无事，阿影和纯儿应该也无恙，不由松了口气。

    外头的声音愈加靠近，已经到了十分近的地方，却忽然停下，外面一时静谧无声再无动静。

    猛地，低沉的吼声响起，竟将石缝口顶处的积雪震下来，扑扑索索落了一地。那声音仿佛兽类怒吼又好似疾风呼啸而过，辛茯只觉耳膜嗡嗡作响。那吼声绵绵不绝，响彻山林雪原。

    桠羽不知何时松开了捂着她的手，辛茯转头看着他。外头积雪的反光将他的面容映亮，那上头是一个极其严肃沉重的表情。

    “凿齿？”辛茯用口型问道。

    桠羽颔首。

    那吼声忽然停歇，沉闷而撼天动地的脚步声又起，此番渐渐远去，最终没了声音。

    “阿影和纯儿呢？”辛茯急忙扯了扯桠羽。

    桠羽没理睬她，抽身钻出那石缝，闷头直往雪原深处跑去。辛茯急忙跟上，到了外面看见眼前景象不觉愣住。

    原本覆盖着厚厚积雪的山林莽原，被什么踩踏的凌乱无比，那东西所过之处，大树倾倒，巨石翻覆，泥土四溅。这该是如何骇人的怪物，才会有如此惊人的破坏力。

    辛茯想象了各种史前巨兽，又觉得自己的念头荒谬至极，不觉揉了揉太阳穴。

    桠羽眉头紧锁四下张望，似乎在寻找什么。很快他似乎发现了什么，大步向不远处奔去。

    “喂！我问你阿影和纯儿呢？还有其他人都去了哪里，为何就剩了你一个……”辛茯边追边问。

    桠羽却完全没有停下的意思，一路狂奔到一处密集的山林边缘，三两下爬上一座岩石，紧接着没有半分犹豫就往后面跳下去。

    辛茯咬牙跟上，岩石后面有个低谷，她一闭眼也跳了下去。积雪很深，摔得一点儿也不痛。

    桠羽已经很利落地钻进了低谷中的一处山洞里，难得回头瞥了辛茯一眼，示意她跟上。

    洞里漆黑一片，不过对于辛茯来说却并不难走。早前被广莫弄得眼睛看不见，被折磨了那么些日子，如今感官早已远胜过去。

    往里走了没多久，地势开阔，隐隐看见光亮。转过一壁山石，赫然出现一个小小的火堆，旁边躺着一个纤细的身影。

    辛茯疾步上前，火光映在那面庞上，是阿影。

    她的呼吸平稳面色红润，应是无恙。

    “纯儿呢？”辛茯转头望向桠羽。

    桠羽眉间紧锁，“她原来也在这里，和阿影在一起。”

    辛茯心里一拎，“怎么会？阿影尚未苏醒，纯儿怎么可能独自离开？是你将她们带来这里？”

    桠羽没有理睬她的意思，四下仔细查看着。辛茯也起身凑过去，地上原本铺着些枯枝和草叶，如今当中有一条拖拽的痕迹，到了洞口就消失了。

    辛茯心里越发焦急，“会不会是凿齿？会不会被抓走了？”

    “闭嘴！”桠羽哑声道，“这些本就因你而起，你倒来问我？！”

    辛茯虽不知真正的缘由是什么，看他的表情倒不像是假话，缓了缓口气，“那凿齿究竟是什么？所谓的山祭，就是祭给它的？”

    桠羽的神情在跳跃的火光里亦是一片冰冷，“没人知道凿齿是什么，也没人见过，见过的也都已经消失了。”

    他沉默了一瞬，“这编驹山里，各种猛兽怪禽，凿齿只是其中的一种罢了。至于山祭......这个，广莫大人怎么可能没有告诉过你？”

    看着桠羽投来的很是不屑和极不信任的眼神，辛茯十分坚决地摇了摇头，“不曾，就算以前讲过，我现在也完全不记得了。”

    桠羽的目光在她的面庞上逡巡了几回，看着她坦坦荡荡的神情，和清澈明澄的眸光，似乎很自然轻易地就相信了她的话。

    他垂下目光，“如若凿齿当真如大伙说得身躯庞大，根本不可能钻到这洞里来将人抓走。即便是来了，也不可能抓走一个留下一个。这更像是……”

    辛茯看着他忽然止了言皱紧了眉，一口气吊在嗓子眼甚是不爽，“像谁？”

    他抬头看着她，眼中复又含了恨意，“将我妹妹抓走的那些人。”

    辛茯一愣，“所以，纯儿有可能也去了阊阖之境？”她一把抓住桠羽的手臂，“如何能去那里？”

    桠羽一副仿佛看见白痴的样子，“没人自己可以进去，除非被抓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