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茯摸索到洞口，发现并无人守卫，想来此刻皆应战去了，心头大喜。摸了摸腰间的匕首，悄悄往萦尘所在的草屋走去。

    那日将部落地形看了个大概，此时在晨曦树影的遮掩下，倒不易被人发觉。

    偶尔看见背着尖矛弓箭的族人在不远处匆匆而过，连妇孺和十余岁的少年也都面色凝重步伐匆匆。

    辛茯其实并不看好这场战事，若是那凿齿体型庞大，又岂会惧了这些小小的箭矢匕首？

    萦尘的草屋外有人把守，辛茯正琢磨如何将那人引开，就听见似是号角的声音。那声音雄厚嘹亮，就见那守卫拔腿就往那号角声处跑去，想来是有紧急的事情在召集族人前去。

    草屋的锁在辛茯的匕首面前，简直如同虚设，什么叫削铁如泥，她也算是见识了。

    推开门，靠着墙边稳稳坐着的刘思思，哦不，萦尘只淡淡一句，“你来了。”

    辛茯虽知此刻不是好的时机，难耐心中疑问，脱口问道：“你认识纯儿？你们是什么人？”

    萦尘起身，将身上的灰掸了掸，“你不是看到了，我是巫女。你说的那个人，我不认识。”

    远处传来的沉闷而巨大的声响，将辛茯的问题压了回去。那声音她听过，那时在雪原上，也是这样的声音，她避入石缝遇见了桠羽……

    凿齿来了。

    二人再不犹豫，出了那草屋。此刻屋外已经看不见人影，想来如此规模的战事，寿华族人已经无心再关注她二人。

    那巨响犹似脚步声，自远处传来，越来越靠近。辛茯甚至可以感觉到大地震动树木瑟缩，这得是如何庞大的体型，才能造出如此的声势？对于这史前巨兽，她还是很好奇的。

    好奇归好奇，脚下却不能停。二人沿着山势而下，踏入了那片浓密的树林之中。

    “等等。”萦尘唤住她，“这个，穿上。”

    辛茯回头一看，正是她跳舞时所穿的那件黑袍，可将人包裹其间。辛茯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这样就不容易受到毒物的伤害。

    “我没事，”辛茯心中感激，却没伸手去接，“反正已经中毒了，再多一次也没什么差别，还是你自己穿吧。”

    萦尘冷笑，“若我惧那些毒物，还当什么巫女？你若还想活着出去，最好穿上。”说罢已提步往前走去，完全没有要等她的意思。

    辛茯手忙脚乱将那黑袍套上，浑身上下就露了双眉眼在外头，倒确实不用担心被毒物轻易碰到。

    这一世的刘思思挺够意思，辛茯心里默默为她点赞。

    丛林茂密，却也没有想象中的骇人，住了些时日，已然习惯了荫翳蔽日万木峥嵘。若非忌惮毒物，实在是徒步野游的极佳之处。

    辛茯跟在萦尘后头，见她步伐果断，心中暗奇，随口就问了出来，“你知道怎么出去？”

    萦尘头都没回，“不知道。”

    辛茯脚下一歪，满头黑线，竟是凭着感觉在走？

    “不知道路，就不会看日光辨水流？”前头的那位毫不遮掩鄙夷。

    辛茯天生路痴，早就没了方向感，得知这萦尘竟识得方位，高兴还来不及，自然也顾不上被嘲笑。其实，自己的路痴早被迟顾嘲笑了没有一千也有八百遍……

    不远处凿齿的动静还是很大，也不知与寿华的族人遭遇没有。胡思乱想间，前头的萦尘停住了脚步。辛茯一喜，“我们出去了？”

    萦尘让开一条道，“看样子，有人找你。”

    几步开外，手持短剑杀气腾腾的，不是桠羽又是谁？

    辛茯大喜，“你可见到阿棠……”

    话没说完，那短剑已经架在她的脖颈间，那短剑颤抖得厉害，“还敢提阿棠，你亲手将她们送给了凿齿，你还问我？是希望我也一同被抓去？”

    自己与桠羽的八字一定是相冲的，辛茯心中哀叹，每回见面都是各种误会各种说不清楚，“之前阿棠她们被寿华族人拘在山里，我……”

    “住嘴！若非是你，她们怎会被那凿齿捉了去？！”他的眼中几乎喷出火来，“没想到你竟还是巫女！”

    辛茯很希望身后的萦尘能替自己说上两句，显然她并没有这个打算。

    “凿齿不是在与寿华的族人交战？怎会捉了阿棠她们？”辛茯觉得眼下不是替自己解释的时候，“凿齿将她们怎么了……”

    史前巨兽能将人怎么了，辛茯的心里毛毛的。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萦尘轻飘飘送来一句，“你就这么杀了她，岂不是便宜了她？”

    这好像才比较贴近刘思思的心性。

    桠羽应是觉得颇有道理，松开了手中的短剑，咬牙道：“走！”

    辛茯也无暇顾及更多，加快脚步，只盼着能尽快赶到。有寿华部落的对战拖延，应该还有转机。

    之后的路出乎意料地好走，无惊无险，到后来，辛茯只觉得一路美景让人视觉疲劳得厉害。也不知什么时候，众人再听不到凿齿的声音，而四下的静谧反而令人不安起来。

    好在眼见着丛林稀疏起来，渐渐可以看见远处的平原山丘和草地。

    还有平原上密密麻麻的人。

    列队的士兵，皆乌布缠身，狰狞的图腾覆盖着面容，手执长剑或弓弩。站姿一致，神情一致，仿佛同一个人的无限复制。

    辛茯立刻明白了为何那凿齿的脚步声如此震耳欲聋，若是这些步调一致吼声一致，岂不正如一个庞大到无可想象的巨兽？

    凿齿竟是部落的名字。

    如此治军简直匪夷所思，辛茯努力平复着呼吸，“阿棠她们……”

    “我亲眼见她们被凿齿部落的族人掳去，也就是刚刚被你送出阊阖之境的时候。”桠羽的怒火几乎燎在她的后背，辛茯下意识地移开两步。

    不过她没能移开，因为桠羽的短剑又一次搭在了她的脖颈上。这一会儿力气有些大，隔着黑袍应是将里头的肌肤割开，辛茯觉得有温热的东西顺着脖子流下来。

    不及呼痛，辛茯只觉裹在身上的黑袍有些不寻常，有什么将那裙袍猎猎吹动，整个人轻飘飘的似要被吹走一般。

    身后一声尖锐的哨音，一道烟火腾空而起，将自己照得有如神祗。

    萦尘忽地扬声，“幽都巫女在此！”

    那声音和烟火成功地吸引了远处凿齿族人的注意，齐刷刷向这里看来。

    我去……辛茯缓缓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