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雪的话想表达的意思很清楚：我虽然是个捡来的下人，但我是王妃的贴身婢女。言下之意还有一层：我即便是个婢女，你这个老三也惹不起。

    柳悦心顿时被她给气的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站起来指着她呵斥道：

    “好你个小贱蹄子……区区下人，居然敢在我面前耀武扬威？我今日若是不好好训诫你一番，你还真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呢！”

    柳悦心抬起巴掌要抽素雪，素雪却没有一丝畏惧之意，直直地昂着头，双眼也不闪烁。她想的是，若是今天柳悦心真敢对她动手，那她可就有话跟秦不归说了，必然能让秦不归更讨厌柳悦心。

    既然不能为谢轻婉做些什么，但能拖柳悦心下水，也算是“好事一桩”。

    但柳悦心的巴掌却并没有落在素雪的脸上，而是被一只堪比死尸的手给握住——是谢轻婉，她的贴身婢女眼看着要挨打了，她这个主子怎么可能袖手旁观？

    素雪挨了一巴掌事小，但意义却不小，谢轻婉这个主子可就在一边看着呢，要是她真的容忍了这件事，那她还真成了这些人眼中的“软柿子”了呢，以后她在这王府里也不用混了。

    谢轻婉那只冰手把柳悦心吓了够呛，也冰了个够呛，让她说话都不小心带着颤音：“你……你这是作甚？你胆敢包庇这小贱蹄子？”

    “什么叫‘包庇’？我原本只是想提醒三娘两件事，现在变成了三件事。第一，你身为大家闺秀，有点口德行不行，张口闭口都在骂人，你不觉得丢人，我听不下去；

    “第二，随意责打下人不是好习惯，王府里也没这习惯，你若是戒不掉，我可以帮你跟王爷说说；

    “第三，乱给人‘扣帽子’也不是好习惯，我多提醒三娘一句，在给人‘扣帽子’之前，最好好好寻思一下。素雪并没有犯错，我来维护她，如何能称为‘包庇’？”

    这还是柳悦心第一次领略谢轻婉如此强势的一面，还真让她开了眼界，也受到了一定的震慑，大概她是真没想到，谢轻婉竟然会有这样的一面，更没想到她会说出这些话来。

    她用力将自己的手从谢轻婉手中抽出，掸了掸身上的灰，甩袖离开。不过，走之前还是狠狠地瞪了素雪一眼，甩下一句：“你个狗仗人势的东西！”

    素雪对着柳悦心的背影笑着说道：“‘狗仗人势’，是在说我吗？三娘，这话从你口中说出，怕是不太合适吧？”

    她这其实就是在拐着弯地骂柳悦心狗仗人势——仗的是她爹柳丞相的势，若不是碍于他那个爹施压，秦不归和谢轻婉又怎么会在这儿受罚？她又怎敢如此嚣张？

    不知柳悦心是并没有听出素雪话中的意思，还是不想理会，她头都没回便直接离开。

    柳悦心走后，李浣花却没急着走，而是很弱气地对谢轻婉说：“王妃娘娘，其实三娘她本性不坏，对你也并无恶意……”

    哦，白莲花的圣母情怀爆发了，光芒四射啊……

    谢轻婉听着她的开头，便不想再听下去。这个“并无恶意”究竟是什么意思呢？要是她真的没有恶意，那刚才她的那些行为究竟算是什么？看着别人洗衣服很新鲜、很有意思？她说的那些话又是什么意思？

    柳悦心都已经对谢轻婉说出了“早日除之”这种话，如说这样都可以说是“并无恶意”，那请问究竟是怎样才能算是“抱有恶意”？直接拿刀捅你这样的才算么？

    白莲花的圣母脑回路，一般的凡夫俗子果然不能理解。谢轻婉依旧自认是个俗人，自然也无法接受李浣花的这番劝导，没等她说完，便听不下去地将她打断：

    “四娘，是非对错我心中自有判断，我并不是三岁的小孩子，孰是孰非、谁好谁坏我自会分辨，并不需要你来教我。我知道你是一片好意，但我劝你别胡乱插手他人之事，对你并无好处。”

    李浣花皱着眉，欲言又止，最后一个人默默离开了后院。

    虽然看着她的背影觉得她有些可怜，谢轻婉也觉得刚才她的那番话有点重，但她说的那些话，作为一个已经死过了一次、又刚被人给坑了并且正在受罚的人，谢轻婉实在是听不下去。

    虽然把人往坏了揣测不好，但一厢情愿地把人往好处想却也并不是什么好事，最后落得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下场的情况，也并不少见。

    素雪拉着谢轻婉冰凉的手，皱着眉道：“真凉……婉儿姐姐，要么先去歇会儿吧，你这手都已经这样了……”

    谢轻婉对她道：“不碍事的，一次都洗完了才好，我也不想让别人再因为这点小事说闲话。”

    素雪又小声对谢轻婉道：“这几位侧妃娘娘，没有一个对你安的是好心，姐姐你可要好好提防着！”

    谢轻婉笑着说道：“我心里有数，不用你这小丫头为我担心！”

    虽然嘴上这么说，可谢轻婉却有感觉，虽然素雪比她小很多，但在提防和争斗这两方面，都远远不如这小丫头。刚才她与柳悦心对峙的那架势，让谢轻婉觉得，她绝对不是出身普通人家的丫头，之前赶她出来的主子，绝对是很有身份地位的大人物。

    而素雪这小丫头，也定是见过一些场面的，并且还跟柳悦心这样的人没少打交道，更知道该如何对付这类人。

    所以，她之前的主子究竟是什么人？

    虽然明知道对谁都该抱着几分提防，可谢轻婉却并不想把素雪想的太坏。虽然有“人之初，性本恶”的说法，但她却更愿意相信另一句话：心存我者将心比心，存我心者以真换真。

    防人之心不可无，害人之心不可有，谢轻婉愿意相信素雪，也愿意在相信自己一次。

    识人看人这种事，有些时候是靠经验，有些时候却也是要靠赌的。

    今日秦不归回来时，已经过了晚膳时间。

    正月里，每次他回府，四位侧妃总要在正厅里等候迎接，今天多了个谢轻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