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儿，清儿！”

    穆云夕，在身边墨楚卿极快跃起的一刻回了神。

    看着胸腹处深深插着软剑，已然满身是血的顾清，心中惊急的同时，亦快步走了过去。

    顾清，没有理会抢在她跌倒前便揽抱住了她的墨楚卿，亦没有理会惊呼着疾步而来的穆云夕，她只是双目定定的，一瞬不瞬的看着身侧地上。

    地上，静静躺着她连夜赶制出的那枚香囊。

    紫色的面料，洁白的雪地，只那原本雪白的九尾狐身上，此刻却沾染上了她的血迹。

    浑身是血，却满怀不甘和深情的眼神，呵呵，这下便真的和脑海中那个九尾狐完全一样了呢。

    怪不得，怪不得她会喜欢那只九尾狐，原来，竟是因为自己和它如此相似么？

    “清儿，你为何，为何要……”

    穆云夕，快步到了顾清身侧，惊急开口的同时，想要抬手碰一碰顾清，却是因为顾清被墨楚卿紧紧环着而无从下手。

    心，极快的涩了一下，便被担忧心疼的情绪深深压下。

    只是下一秒……

    “穆云夕，”却是顾清，收回了注视着香囊的视线，缓缓看向来到自己身前的穆云夕，“这第一剑，还你几日前挡在我身前的伤。我们……两清了。第二剑，我用我的命，换我两个丫头的命，可好？”

    后一句，是顾清无视穆云夕听了她的话后脸上的惊痛，朝揽抱着自己的墨楚卿道。

    其实，在她还不曾从衣柜出来的时候，她便知晓，墨楚卿许会杀她，许不会杀她，但却绝对不可能放过苏乔。

    苏乔，曾今的圣月宫外门弟子，身份本就敏感。

    今日，不管苏乔是因为何种原因出现在了无忧阁，又是为了什么而去了空无一人的屏风后，她信她，但不代表墨楚卿以及墨楚卿的属下也会信她。

    更况论，最初苏乔的说辞漏洞百出，她自以为掩饰的很好，却不知从一开始便被所有人察觉。

    墨楚卿心里的伤太重，仇恨太深，以至于他分裂出了无心不说，还将自己扮成那般肥胖丑陋的模样，隐忍十几年，只为了能报血仇。

    既如此，他又怎么可能会放了苏乔，留这样一个隐患在世上？

    而她自己，在看到穆云夕就是轻冉的那一刻，在看到两人紧紧抱在一起的那一刻，她一直努力强装的坚强便轰然倒塌。

    她脆弱的心，因为坚强的倒塌，一寸不落的，完全暴露了出来，转瞬间，被十足讽刺的事实伤的鲜血淋淋。

    她的心其实很软，也不大。

    若说，对于墨楚卿的感情，她用去了自己平生一半的精力，那么对于穆云夕的友情，便用去了她余下精力的二分之一。

    若今日，轻冉不是她的好友，不是穆云夕，而是旁的什么随便一个人，她在失去爱情的时候，还有亲情和友情支撑她活下去。

    可是现在，她几乎拼尽了全力对待和珍视的两个人，却在同一时间，皆离她而去。

    是因为她太想得到他的感情，太珍惜与穆云夕的友情，太过用力，却反而适得其反么？

    所以，让她，让她这个仅余了四分之一精力的人，该要怎么活下去？

    顶着侧妃的名头，看着墨楚卿与穆云夕相亲相守么？若是旁的女子，她或许做得到，但是，穆云夕不行。

    所以，她从出了衣柜的那一刻起，便开始逼迫墨楚卿。

    言说自己会为了父母亲人而出卖他们，也不过是为了更加逼迫他而已。

    苏乔的命他们肯定会要，也定会在自己之前先了结了苏乔。

    所以从一开始，从她预料到的一刻起，她便打定了主意，在他们对苏乔动手的时候，挡去苏乔的身前。

    她不曾替苏乔求饶，更不曾替自己求饶，她只想着，用自己仅剩了四分之一精力的命，去换了苏乔和二丫的命。

    那样很划算，不是么？

    她死了，太后便不会再有兴趣盯着顾博中和李淑婉，他们夫妻便可以离开定国府，或许短时间会很难过，但是以后李淑婉生了孩子，一家三口还是能重新过上先前那般舒心的日子。

    她死了，没有人横在中间，墨楚卿与穆云夕便能够没有顾忌的相守在一起。

    她死了，她用她的命去换，墨楚卿应该会答应放过苏乔，会派人去救治二丫的，是吧。

    而苏乔，看在她以命救她的份上，定不会将今日之事告诉别人，墨楚卿的大业也定不会存了隐患。

    所以，她一个人，一个自幼失去双亲，对感情珍视万分，偏却被伤的无力活下去的残躯，换来的却如此之多，相当划算了，不是么？

    “用我的命，换你……放了苏乔，派人去救治二丫，可好？”

    唇角溢出鲜红的血迹，胸腹处的伤仿若要将身体撕裂成两半，意识随着激涌而出的鲜血一点点涣散，但顾清却依旧倔强的扬着笑，以着开始变得模糊的视线，看着墨楚卿，又问了一遍。

    凤眸剧痛，眸中惯常深藏的情愫，在此一刻表漏无疑，但看到那情愫的却不是模糊了视线的顾清，而是蹲身在一旁的穆云夕。

    穆云夕心中一惊，身体禁不住歪斜去了一边，下一秒被近处的元夙眼疾手快的扶住。

    墨楚卿却是根本没有察觉穆云夕的举动，他的全幅心神皆在怀中顾清的身上。

    “莫要说话，我这就让人去找暗三来，你不会有事，不会有事，不准你有事！”

    “范明，去找暗三来，快去！”

    再没了往日里凉淡的让人察觉不出情绪的声线，此一刻，墨楚卿的嗓子粗哑干涩异常。

    “咳……何、何必这样？我死了，便不会有人……整日缠着你，让你为难了，不是很……好么？你既不喜、喜我，咳咳，又何必在乎……我的，死活？”

    胸腔中涌出的血，呛着喉咙，顾清自嘲的低咳着，艰难的道。

    “不，不是，我在乎，一直都在乎。你别说话，暗三马上就来，你不会有事，不会有事。”

    “暗三，暗三！”

    “在、乎吗？那、那你答应我、我，咳……饶、饶了苏乔，派人去救……二丫，还、还有，求你，护、护着我爹娘，送他们离开……炎京，咳咳……可、可好？”

    身体越来越痛，意识涣散着，仅余了最后一丝。

    顾清其实并未完全听清墨楚卿到底说了些什么，她只是依稀感觉耳中窜入了“在乎”两个字，便强撑着最后的一丝意识，想要听到他许诺答应的话。

    “好，我答应你，只要你无事，就不会有人死，只要你无事！”

    眼见暗三不来，墨楚卿再等不得一息一瞬，当即施力抱起怀中的人，就欲朝无忧阁外而去。

    “出了什么事，怎……”

    却是暗三，在无忧阁外不远处，碰到了急寻出来的范明，当即飞掠进了寝房里，却被眼前所见惊的止住到了嘴边的话。

    下一秒，无需墨楚卿说什么，暗三沉着脸色疾步上前，“主子，将侧妃放去床榻上，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