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里明晃晃的，有一个穿着明黄色衣袍，头发花白的男人坐在大殿之上。

    他就是当朝的皇帝。

    我低着头，没想抬头看他。

    大殿前面，跪着一个穿着朝服的男人。

    “煜儿回来了……咳咳咳。”

    皇帝一边说着一边咳嗽。

    “是。”

    尚煜跪下给皇帝请安，我和道勤交换了个眼神，也跟着他一起跪了下来。

    “起来吧……这两位是……”

    “救命恩人。”

    尚煜没有多说什么，起身后立刻转头看向跪在不远处的男人。

    “哟，国丈也在啊？”

    他像是刚刚看见国丈一般，满脸写着惊讶。

    “太子万安。”

    国丈朝尚煜微微点了点头。

    我扭头，目光正好跟国丈的目光交汇在了一起。

    一时间，空气中仿佛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声音。

    我死死地盯着他，他也死死地盯着我。

    “国丈，还蛮年轻的嘛……”

    我不知不觉地就把话说了出来。

    尚煜没有说什么，反而是在上面的皇帝咳了几声，

    “国丈是朕爱妃的哥哥，自然年轻了些……二位当真是少年侠士，把朕的孩儿救了回来。”

    “应该的，我们作为除妖师，很多事情看见了自然要做。”

    道勤朝皇帝作了个揖，神色正常，

    “若是看见了妖怪，自然是要除掉的……太子，就是被妖怪所绑走，所以我和师妹就出手了。”

    皇帝的脸色大变。

    他求助般地望向年轻的国丈，眼里是满满的惊恐。

    “二位是除妖师？”

    国丈站了起来，对着我们微微一笑，

    “这么年轻就当上了除妖师，想必是那道观里出来的吧？”

    “是啊，有劳国丈还记得我们道观。道观的树用着可还顺手？”

    道勤完全不给皇帝面子，说完还轻飘飘地瞟了一眼皇帝。

    皇帝的脸色已经不是难看二字可以形容的了。

    “你们师傅是有名的修仙道长，他那里的树，自然是灵气十足，能让我们这个国家国泰民安，让我们皇上延年益寿，与天同福。”

    “几天不见国丈，这溜须拍马的本事倒是有所精进啊。”

    尚煜的脸上挂着一个十分嘲讽的笑容，

    “只是不知国丈这炼丹的水平可有精进，父皇这病症可有好起来呢……”

    “咳咳咳……够了。”

    皇帝终于是忍不下去了。

    他重重地拍了拍王座的扶手，脸上已经有些痛苦之色，满脸涨得通红，

    “国……国丈，拿丹药给朕……朕心口咳咳咳……心口又……”

    国丈扫了一眼道勤，匆匆跑到皇帝身边，从怀里拿出一个金色的瓷瓶。

    又从里面拿出了一颗乌漆嘛黑的丹丸塞进了皇帝的嘴里。

    皇帝一碰到那丹丸，本来涨红的脸慢慢的恢复了原状，

    “下去吧。”

    他对国丈轻轻说道，

    “朕有话要跟他们三个说。”

    国丈转头看了看我们，还是点了点头，离开了。

    “阿煜，你还是这么不喜欢国丈吗？”

    “他到底在帮您还是害您，难道您自己不清楚吗？”

    尚煜的声音有些颤抖。

    “这么多年了，您的病有过好转吗？”

    “但是至少，一直咳咳咳……保持这样，没有……咳咳咳，更加严重。”

    皇帝靠着他的王座，微微磕着眼，痛苦的神色慢慢地消散了。

    “若是……若是没有国丈和丽妃，咳咳……朕在十年前，咳咳……就该殁了。”

    “您还是不愿意信我和母后。”

    尚煜的声音听上去无比的冰冷。

    “不管结果如何，那都是父皇您自己的选择。”

    他转过身，脸上写满了决然。

    “我们走。”

    他带头先走了。

    道勤跟皇帝行了个礼，也跟着一起走。

    我转头，看了一眼在王座上休息的皇帝，

    他已经是一脸的死相。

    到了宫外，尚煜终于不再是那么的紧绷，他走得有些慢，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你自己也知道，丽妃和国丈是妖怪吧？所以才故意带我和师妹一起进宫。”

    道勤跟在尚煜身边，慢慢开口，

    “虽然我不知道他们用的是什么办法续住了你父皇的命，但是今日看来，你父皇早就应该去世的，活到现在，已经违背天道，你知道违背天道，会是一个什么结果吗？”

    “我亲眼看过他跪下来求那个妖怪，求他救他，说他不想死，说他还没有当够这个皇帝……”

    尚煜闭了闭眼，脸上有痛苦之色，

    “他不想死，他害怕死。”

    “可是你父皇的身边，已经有一群冤魂了。”

    我本不想说出这事，但若是再不出手制止，以后遭殃的可能不止他们皇室，会是这整个国家的子民。

    “你们家族，应该已经很久没有健全的孩子出生了吧？”

    “你是怎么……”

    “你们家族能活过三十岁的人，也已经很少了吧？”

    “是，我的堂哥们，堂姐们……没有一个活过三十……所以我母后很担心我，怕我…..”

    “因为用了别人的阳寿。”

    我站定，回头看刚刚的宫殿。

    即使是这般的金碧辉煌，即使看上去是这般的瑰丽，但是在我的眼里，它正被一片阴暗笼罩，里面透不进一丝的光亮，那里，除了黑暗，便是黑暗。

    这是凡人们看不见的。

    “那个国丈，用你们家族壮丁的阳寿续你父皇的命。”

    我看着尚煜因为过度震惊而痛苦的脸，有些不忍。

    但，即使现在不说，到最后他还是得知道，那时候他只会更加的痛苦。

    “你周围的亲人能用的，应该都已经被他用完了，接下来，估计就要轮到你和你的母后了……你的母后是外族人，他应该不会这么早动手，目前来看，最符合他的要求的人，就只有你了。”

    刚刚在殿上，我看到皇帝满面的死相，他的印堂已经发黑了，说明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吸收别人的阳寿，会这样多半也是因为周围能用的人已经用完了，而尚煜，已经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了。

    这次尚煜会被抓出宫很有可能就是那国丈干的。

    而这幕后的示意者，也许，就是皇帝本人。

    当真相血淋淋地被撕开，淌着血摆在人面前时，那种被剐心一般的痛苦，或许只有当事人能明白。

    我看着尚煜捂着心口，慢慢地蹲坐了下去。

    他的脸上，已经没有了痛苦，反而慢慢地趋于平静。

    “他对我很好，从小就对我很好……他只有我这一个儿子。我是太子，是他唯一的血脉……”

    尚煜像是在讲故事一般，眼神空洞，

    “也许我不是他想要的那种儿子……但他还是待我很好，即使我惹祸，他还是不舍得骂我一句……他其实很善良的，以前国家闹大旱，他放开国库发粮赈灾，为了能让他的子民们吃饱饭，他自己都只吃最糙的米……”

    “尚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