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锁在山坡上，挥动斧头，砍着灌木丛。只要不坏了根儿，这些灌木，到了春天，还会疯长的。天阴阴的，好像想下雪的样子，家里不能没烧的。还有，要给翠子送些柴去，她一个女人家，上山打柴不容易。金锁抬头，看那些树，找着那些死树，合计着是不是放翻一棵，背回家去。背到自己家行啊，自己和弟兄们，可以慢慢的劈，可是给翠子就不合适了，她一个女人，怎么把一棵大树劈成柴禾啊。还是给她打些好用的柴吧，叫她省些力气。自己费点事儿不要紧，一个男子汉，多的是力气。

    金锁低头干着，看见了自己的双脚。那双脚那么大，那么有力，大拇指头从烂糊糊的鞋子里透出头来，红彤彤的，令人好不害羞啊。翠子说，给他做鞋了，也不知道做好了没有。

    金锁擦擦汗，抬头望向山下。

    啊，翠子，是翠子，穿着一件旧花衫，腰里缠着蓝布腰带，腰带上挂着一把柴镰，正吃力又矫健地走上山来。

    金锁的心里热乎起来，孩子气的动了童心，悄悄的藏向灌木丛中。

    翠子上得山来，寻得一片合意的灌木丛，从腰上摘下柴镰，挥动柴镰打起柴来。

    金锁忍不住，就要冲上去拥抱他心爱的女人了，他要告诉她，你不用这么辛苦不用这么辛苦，你有我呢，我说了我给你打柴。可是，他的脚没动，唇上发出动听的鸟鸣。

    苦难的翠子对鸟儿的鸣叫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依旧的打着柴。好象，她累了，直起腰来，四处看着，慢慢地从怀中掏出一双鞋来，放在胸口，愣神儿。

    金锁再也不能等下去了，向翠子跑过去。翠子看见了金锁了，笑了。

    金锁拉住了翠子的手，冲向灌木丛深处。风声呼呼，有些刺儿挂伤了他们，他们也顾不得了，顾不得了。

    金锁拉着翠子，一直钻到一个谁也看不到的地方，两手握着翠子的手腕，用力的，吻向翠子丰厚的嘴唇。翠子叫了声：“金锁哥……”一头扎进了金锁的怀抱，死死的搂住了金锁的腰。

    大地湿润，天幕低垂，最真切最真实最渴盼的爱再次发生。翠子的呻吟金锁的喘息，与天籁混合在一起，直荡到天籁的最深处。

    翠子把那双鞋垫在金锁头下，给他当枕头。金锁把翠子搂在怀里，自己给她当褥子。

    “哥啊，叫俺起来吧，别把你压坏了。”翠子说。

    “不，俺不让。”金锁把翠子搂得更紧了。

    “那，都起来吧；哥啊，地上湿，这大冷天的，别受了病。”

    “俺为你死了也愿意。”

    “起来吧，哥啊，起来试试鞋是不是合适。”

    “就这么试。”金锁脚一抬，在心爱的女人面前撒起娇来。

    翠子“扑哧”一笑，从金锁怀里挣扎出来，把他也拉起来，把金锁的大脚抱在怀里，将旧鞋脱下来，把新鞋给他穿上。

    “走两步，看看大小合适不合适。”翠子说。

    金锁听话的在地上走了两步。哎呀，翠子那一双巧手啊，做出的鞋又好看，穿着又熨帖！“真合适。”金锁说。

    翠子就弯腰低头，去摸那鞋子和脚的契合度。

    金锁一只手抚摸着翠子的黑发，一只手摸着翠子的脸，像个听话的孩子。

    “哥啊，穿了这鞋回家吧，别说是俺给做的。”

    “就说是你给俺做的。”金锁说。

    “那你不是要害死俺吗？”翠子抬起头，凄楚一笑。

    金锁坐在地上，把翠子拉进怀里，坐在他腿上，说：“翠子，咱俩这事儿，时间长了，瞒不住众人；再说，咱也不能一辈子这么偷偷摸摸的。你跟我跑吧，不好？”

    “俺学儿怎么办？”翠子说。

    “学儿也是我的儿，咱带着。”

    “俺老婆妈呢？谁给她养老送终？一辈子可可怜怜的。”

    “好翠子，俺不能，俺不能天天和你这么分开着……”金锁的头扎进翠子怀里。

    翠子摩挲着金锁的头发，说：“过年的时候，俺多串几家子亲戚，看能不能帮你说个媳妇回来。”

    翠子话未落地，金锁已把她甩了出去，怒吼道：“俺是个么心思，你还不知道吗？除了你，俺谁都不要！”

    翠子的泪哗哗地往下淌，说：“哥，说这话俺自个儿心里好过吗？俺心里就跟刀割一样啊……”

    金锁呼哧呼哧喘了半天粗气，才慢慢收了怒，重新把翠子搂进怀里，说：“俺个翠子呀，妹儿啊，你怎么这么好？你怎么这么带亲这么当意？”

    翠子也紧紧地搂住了金锁，哭得泪哈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