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染淡淡一笑，鱼上钩了，越是你想收竿的时候，越要装作若无其事，否则让到嘴边的鸭子飞走，可就太可惜了。

    夏伊纯知道遥启绝不会让自己跟夏染走，索性瞒了没有告诉他，两人一起坐上小舢板悄悄划离大船。

    墨泫从龙景天那里拿来通讯仪，告诉冷筱一个时辰之后准备动手！

    夏伊纯的身材和三年前相比几乎没有任何变化，只要她不露出可怕的内功，任谁看这都是个招人疼惜的小女子，海风扬起她半边空落落的衣袖，让她显得愈发楚楚可怜。

    夏染一边划桨，一边侧头看着夏伊纯问：“听说安小鱼在遥国和你关系不错，能告诉我她是什么毛病吗？”

    夏伊纯微僵，似乎没想到自己还能有如此平静地跟夏染闲话家常的一日，以至于她沉默了一盏茶的时间才开口说道：“安小鱼全身筋脉每隔一两个月就会闭合一次，一旦经脉有闭合的征兆就得有人运功替她将闭合的筋脉打开，这很耗内力。”

    夏染的心一沉，原来安小鱼病得如此严重！她咬咬嘴唇，略有些不情愿地问夏伊纯：“三年来，一直是你在续安小鱼的命？”

    “不只有我，还有皇上！”

    “拉倒吧！”夏染戏谑地勾起嘴角，“遥启才不会舍得在安小鱼身上花力气呢，别往他脸上贴金了！”

    “你凭什么这样说皇上！”夏伊纯见夏染用不屑的语气质疑遥启，本能地皱起眉头，“皇上对人很好的，但也要看对方值不值得他付出！安小鱼从来就没给过他好脸色，又怎么指望皇上对她好呢！龙景天害我没了一条胳膊，他们能在遥国平安活这么多年，不论皇上出于什么目的，他们都应该心存感激！”

    夏染垂眸，确实，在这点上，她说不出话来反驳夏伊纯，她微微一笑岔开话题：“跟我说说你和遥启吧，你和他的关系，好像比普通妃子和皇帝的关系密切些。”

    夏伊纯眼中露出无比温柔的神色，苍白的小脸红了红：“没，我不是他的妃子，我哪配有那个福分。”

    夏伊纯纠结地顿了顿声，这才惨淡说道：“我会认识皇上也是机缘巧合，那日安小鱼把我从毒圣那里放走，我又紧张又害怕，天幸遇到了师傅。他不仅把我救走，还教我逍遥魔功的绝学，可你知不知道一个从前连跟狗一样活着都奢望的人，忽然有了自己的人生，她会变得多么不受控制。我当时满脑子想的就是一件事--练好武功，杀掉毒圣，把他的肉一片一片割下来！”

    事隔数年，谈到毒圣夏伊纯依旧透出深深的恨意，她深吸两口气，表情变得温柔了一些：“师傅对我的执着很不满意，他说为什么他看到有天分的孩子心里都埋着复仇的种子，他教了我很多人生的道理想化解我的仇恨，可我一点也听不进去，是我辜负了他老人家的期望，直到有天，我看到一本不知名的武功秘籍，居然能教人将他人的内力归收己用，我当时别提多惊喜了，心知师傅不会教我这种邪功，于是自己偷偷练，结果走火入魔……”

    夏伊纯哽咽得声音有些颤抖：“我当时疯得厉害，师傅想阻止我，没想到我竟然连他的内力都吸走了，我真的控制不住……后来我常常在想，当时我的武功还没有完全练成，师傅如果要杀我，绝不是难事，为什么他不动手，他真的应该杀了我。”

    夏伊纯眼眶干干，提起刘谨，她没有掉一滴眼泪，眼泪早已流干，现在她想哭都哭不出来。

    夏伊纯温柔地笑了笑：“师傅那个时候在遥国，闯下大祸以后我不知所措、生无可恋，没想到就遇到了遥启，他也正好受伤在生死边徘徊，那时候我不知道他是皇帝，只以为他是个将死之人，我想着师傅一生行善，我既然都不准备活了，那不如在死前多救一个人，师傅一定也会高兴的。”

    夏染深吸一口气，转开头不愿意再去看夏伊纯的脸庞。

    “误打误撞救了遥启以后我才知道他是遥国皇帝，他对我很好，除了师傅以外第一次有人对我那么好。”夏伊纯对夏染露齿一笑，“你这种被人众星捧月的大小姐，是不会理解我的心情的，所有人都宠着你向着你，都灵把你当宝贝，太子愿意为你去死，就算素来不拿女人当回事的允王都愿意为你和冥王翻脸。不过夏染，我一点也不羡慕你，我有皇上，我很满足，你们骂我脏骂我贱都无所谓，但不管是亲人也好，恩人也好，你们谁敢破坏我的幸福，我都跟他同归于尽！害死夏家132条人命，害得安小鱼武功尽毁，我不后悔，再给我一百次选择的机会，我也会做同样的决定，你们逼我的！”

    “夏伊纯！我第一次听到有人说出这种丧心病狂的话还能如此理直气壮！”夏染定定看着夏伊纯，为什么夏伊纯没哭，她却有点想哭的感觉？

    恨，恨到想要同归于尽，爱，爱到不惜一切代价。

    “反正我已经这样了，我为什么要后悔。”夏伊纯高傲地仰起脖子，“我后悔了你们会原谅我吗？你们不会的！你们会想尽一切办法杀掉我，比如说编个蹩脚的理由，说师傅给我写了武功秘籍之类的。”

    夏染噌地抬起头，将所有内力都运到右手臂上，夏伊纯看穿她了。

    夏伊纯将夏染的表情悉数看在眼里，嘴角抽搐了一下：“原来……你真的是骗我的……我就知道……”

    她没有哭，更没有愤怒，而是很平静地接受了现实，夏染不可思议地皱起眉：“你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

    “我从来就没完全相信过。”夏伊纯木讷地说，“我知道墨泫很厉害，师傅以前总夸他，那个内功心法是他写的吧？”

    夏染没有回答夏伊纯的问题，只是皱着眉头反问：“既然你从来就不相信，为什么跟我走？”

    “万一真是师傅呢？”夏伊纯温柔地笑笑，“万一真的是他愿意给我机会，我错过这次就没下次了，就算是九成骗局只有一成希望，我也要试试。夏染，我知道你现在武功很高，我打不过你，你想杀我，动手吧，现在这里没有别人，神不知鬼不觉，皇上也不会知道，如果他知道，会为我报仇的，我不想他跟我一样被仇恨绑一辈子。”

    夏染咬紧嘴唇，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才说：“你走吧……”

    “嗯？”夏伊纯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走……快！别等我后悔！”夏染粗暴地收起桨不再继续划水，远远指着一处小岛说，“那里有伏兵，我没想杀你，我只是想捉你跟遥启谈条件逼他退兵，但墨泫会怎么对你我就没有把握了，所以趁现在还来得及，走！”

    夏伊纯呆了两秒，见夏染的话确实是认真的绝对没有开玩笑，咬咬嘴唇，深吸一口气跳进海里。

    “傻瓜！”夏染摇摇头，偷偷用衣袖擦掉眼角的一小滴泪珠，她们已经划了大半个时辰的船，海面风大浪急，夏伊纯又断了一条胳膊，虽然内功高强，可是想安全游回大船也不是件有把握的事。

    但夏伊纯就是宁愿去冒险，也不想拖遥启的后腿，就像夏染当年毅然决然地跳下山崖，绝不肯落在冥王手上一样……

    不远处，冷筱亲自坐镇，冲乔进之挥了挥手：“上！”

    这里能活捉夏伊纯的，除了夏染和墨泫之外就只有他，夏染在舢板上，墨泫还没回来，其实对于是该埋伏在岛上还是海上这件事，冷筱很有些纠结，但他最终选择相信墨泫，事实证明果然是墨泫最了解夏染。

    天空繁星灿灿，夏染赤足坐在海滩上，墨浩宇坐在她右手边，苹果趴在她左手边。

    墨浩宇一脸楚楚可怜的讨打相：“娘，你就别生爹的气了好不好？”

    苹果狗腿地摇着尾巴：“是啊，小主人，你昏迷一个月，大主人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