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炽离开S市之前，见了顾紫一面。那是个下着蒙蒙细雨的傍晚，他照样在F大的门口等她。看见她用手遮着头急急忙忙的跑过来，心里萌生了一股暖意同时也有一点责怪。

    “怎么不打伞。”柳炽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略微有点湿湿的凉意在上面。

    顾紫抬眼看着就这样大大咧咧站在路灯下的柳炽，心想你不也没打伞么？你路还比我远呢！

    柳炽看着她眨巴眨巴的大眼睛就猜到应该是在诟病他也没打伞，便顺口说道，“我出门的时候还没下雨呢！”弦外之音就是不是我不想打。

    顾紫扁了扁嘴，她在楼上看外面发现雨不大，想着就一段路，而且路上还有教学楼的屋檐什么的，应该问题不大。谁知道跑出来才知道，这雨看上去不大，但是还挺密的。想了想柳炽还在等她，她也就不高兴再回去了，索性一路小跑就出来了。

    柳炽看着她的小表情觉得挺好笑。说实话，顾紫是第一个让他想要保持联系和更加亲近的女生，可能这些不设防的表情和能看的清楚内心的眼睛居功甚大。他从小就家教甚严，爷爷是个老军人，他可以容许你调皮捣蛋，满屋子乱飞，甚至摔坏他心爱的花瓶，撕碎他得意的书法，但是在人际关系和感情问题上都对他管教的很严格。

    经常对他说的就是：军人，不在乎你有多少朋友。只在乎危难时有谁愿意来帮你，那个才是你的伙伴！你怎么对人家，人家自然怎么对你！

    所以，从小到大他几乎没有那种狐朋狗友，为数不多的几个挚友也都是差不多的出生，差不多的教育方式，以及君子之交淡如水的相处方式。

    等到他长大，学校里，部队里，甚至有时候出任务碰到的女性，或多或少都有那么几个向他表露过感情。比如有时候出任务会遇到同行的女性，有着同样的任务目的，并且看的出来对他很有好感，老黑也会撺掇他说发展一下什么的但是一旦任务结束，他就绝对不会想着再去联系一下或者怎么样，他始终没有那种想法，那种想要亲近以及不舍得断离的想法。

    顾紫是第一个。

    一开始只是觉得有趣，逗一下很好玩，后来发现像个俄罗斯套娃，每掀开一层都会发现一个不大一样的顾紫，就有那种继续看下去的欲望。可是那些揭开的，却也舍不得放在一边，想要紧紧攥在手里。

    于是他想了很久，他不是那种会强求别人的人。他的职业很特殊，特殊到普通的好姑娘会感到害怕。所以一旦想要付出感情，对方首先需要知道的就是这个。

    “我想和你说点事。”柳炽把顾紫往自己这边拉了拉。F大门口的路灯很大，能稍稍遮掉点雨水。

    被拉到路灯下的顾紫，觉得雨水少多了，便抬起头看着柳炽问道，“什么？”

    柳炽想了想，问道，“你觉得我是个怎么样的人？”

    顾紫被这问题问的一头雾水，柳教官是个怎么样的人？好人啊！顾紫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个。随后又想了想，好像角度不大对。

    柳炽看着顾紫映着路灯橘黄色光芒的眼睛，心里觉得有点痒。他忽然伸手拨弄了一下她的睫毛，继续说道，“我不能告诉你我具体的工作，一年到头可能有一大半的时间不在家里，如果我在出任务而你在大街上看到我，你甚至不能叫我的名字。即使你叫了，我也不会理你。如果你觉得我人还不错，也可以接受我这些缺点……”柳炽弯下腰，轻轻吻了吻顾紫的头发，“那这就是我对你的感觉，你……考虑一下？”

    顾紫被柳炽拨她睫毛的动作给弄迷了眼，下意识的就想低头揉揉，却又被那些话和突如其来头发上的温热给弄呆了。所以柳教官是在和她告白么？她从来没想过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她身上，她甚至觉得自己这么怕生的性格可能一辈子都交不了男朋友了，可是柳教官……

    如果是柳教官好像沟通和交流都不是特别害怕，甚至有时候还能和他皮一下。顾紫又忽然想到在军训的时候，她看到的那种幸福的感觉。原来是早有预兆么？

    柳炽看着顾紫忽而沉思忽而皱眉的表情，突然有些害怕。他第一次感受到了如果被顾紫拒绝所带来的绝望感。看来有些人为了感情茶不思饭不想也不是都没有依据的。

    “我过一阵子可能要出国，你可以慢慢考虑。”柳炽说完就想打自己一巴掌，自己什么时候学会逃避事情了。不过给她时间慢慢想也未必不是件好事。

    顾紫却忽然拉住了柳炽的衣袖，认真的说道，“我就一个要求，和我一起走的时候，不能太快也不能太慢。”

    柳炽看着顾紫的表情，怔了怔。这是他在向顾紫告白，可能会是他们关系更加亲密的开始，她是女孩子，不可能像他一样，简单利落的就把他以后绝对会发生的那种情况直白的说出来，所以她在暗示着什么？

    柳炽一顿，忽然明白了，“我会和你并肩而行，不会让你等，也不会让你追。”

    顾紫听着柳炽的话，脸上漾开了笑容。这可能是柳炽见过最美的笑容了，从心底而出，扩到眼里。

    顾紫不在乎男朋友是不是一直能陪着她，她觉得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做的事情。柳炽的这份工作，总有人要做。总有人要为国家牺牲和奉献，她没有能力做这份贡献，但是她可以支持。更何况，他懂她。

    柳炽伸手把顾紫抱进了怀里，鼻翼间闻到的是浓厚的雨水腥味和顾紫身上沐浴露的香味，柳炽想他可能一辈子也不会忘记这个味道。

    顾紫却忽然想到了什么，问他，“你什么时候走呀？”

    “明天回B市，出国的话可能一两个星期后吧！”

    “哦！”

    “就算出了国，你也可以给我发消息。”柳炽笑了笑，“就算路上收不到，等到了有信号的地方，我自然会给你回信。”

    “是去哪里呀？危不危险呀？”顾紫问道，忽然又想到了什么，“不能说么？”

    “不是。”柳炽摇了摇头，“不是什么机密任务。护送一个医疗队去非洲打疫苗，普通任务而已。”

    顾紫点点头。估计刚被告白没多久，男朋友就要离开的，这世上可能也不多，要不明天去买个彩票看看？

    柳炽拥着顾紫，自然看不到她眼里闪烁着的调皮的光芒。他可能也不会想到，自己刚交的这个女朋友，骨子里有点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