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她的面相，倒是完全符合了她这个年纪，只是却更加憔悴。

    “小蕴，阿琛，你们怎么来了，也不知道提前跟我打声招呼。”顾母向从沙发上站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秦蕴看花了眼，她总觉得顾母站起来的时候，身形晃了下，似乎随时都要站不稳。

    “阿姨，没关系的，就是听周叔说您身体似乎不太好，所以来看看您。”

    秦蕴赶紧去搀顾母，然后拉着她重新坐下。

    而顾琛，目光在顾母脸上转了几转，就低头对顾母开口，“妈，我先去收拾一下房间，我跟小蕴可能会在这里住几天。”

    说完，也不等顾母开口，就转身上了楼。

    秦蕴拉着顾母有些微冷的手，看着顾母脸上不复之前随时随地都能展现的慈祥笑意。

    而眉间，浅浅的皱起，似乎在忧愁着什么。

    “阿姨，自从您走后，顾琛一直向我叨叨您，担心您身体不好什么的。”秦蕴不像往常那般不怎么多话，反而拉着顾母开始说话。

    “我身体很好，要他担心什么，个臭小子。”顾母同样轻轻开口。

    秦蕴看着顾母整个人明显消瘦下去，张嘴想要问她些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却还是咽了下去。

    晚上，是顾琛一个人做的饭，虽然色香味俱全，但是桌上三个人都有些味同嚼蜡的感觉。

    而秦蕴则是有些惴惴不安，总觉得似乎有什么事要发生。

    晚上吃完饭，顾琛陪着顾母坐在沙发上闲聊些有的没的，而秦蕴则坐了一会就说自己比较困，就率先上楼了。

    等秦蕴一上楼，顾琛就看向坐在那儿，身形消瘦的母亲，“妈，您最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闻言，顾母摇摇头，“我哪有什么事，我挺好的。”

    只是眉眼间，略微带着丝轻愁。

    “您脖子上的玉坠呢？”顾琛将视线移向顾母脖子，那里空空如也。

    “前两天绳子断了，所以我就收起来了。”顾母仍旧淡淡的回答。

    “我记得那个玉坠您从来不舍得拿下来，我小的时候央求您很久，您都没有给我。”他淡淡说着。

    顾母双手微微颤抖，但是脸上表情还是淡淡的，晕黄的灯光照射在顾母脸上，不知道是不是顾琛的错觉，他似乎觉得自己母亲如同这冬日里的枯枝，已经到了最后的关头。

    “以前舍不得东西，现在老了，就看开了，既然拿下来了，我就不准备再戴上了。”

    顾母淡淡的说着，语气里没什么起伏，却莫名给人一种看淡一切后的淡然。

    顾琛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妈……”

    他还想再说什么，却被顾母打断，“好了，我有些累了，你先去休息吧。”

    说完，她自沙发上站起来，然后同样上了楼。

    而顾琛却不知道，这是他最后一次看见母亲突然伛偻下去的背影。

    这么多年，她的母亲一直如同大树一样，替他遮风挡雨，却不知什么时候，替他遮蔽风雨的大树，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弯下腰去，什么时候走到了尽头。

    第二天一大早，秦蕴刚一下楼，就被楼上一声东西碎裂的声音所惊吓住。

    而秦蕴刚刚抬脚，身边有个比她更快的身影朝着声音的发源地奔跑而去。

    而等秦蕴刚刚走到门口，就看见顾琛抱着顾母神色焦急的从房间里；跑了出来。

    “顾琛，阿姨怎么了。”

    她疾步跟上顾琛，知道顾母恐怕是大事不妙。

    而顾琛甚至来不及多说一句话，就抱着顾母朝他停车的地方走去。

    顾琛上了车，秦蕴也紧跟其后。

    而她看见，顾母的脸色，是前所未有的惨白，脸色蜡黄，额头不断冒着虚汗。

    而顾琛的车子如同离弦箭一般冲了出去，她从未见到过这样的顾琛，浑身上下散发着肃杀的气息，说他如同修罗一般，也是有人信的。

    以最快的速度，将顾母送进医院，急救车随后跟上，然后顾母就被送进了急救室。

    秦蕴看着顾琛全程为曾说过一句话，嘴唇紧抿，眼神墨黑，整张脸上的表情如同万年寒冰。

    她走上前去，小心翼翼的开口，“顾琛，阿姨会没事的。”

    听见她的声音，顾琛瞬间抬起头来看着她，但是那眼神，却惊的秦蕴踉跄着朝后退了一步。

    那一眼，恨不得将她拆吃入腹，甚至带着惊天的恨意。

    但是等她仔细看，却发现，顾琛的眼里，又恢复成空洞的模样，对她哑着嗓子开口，“小蕴，我妈她……应该是知道了那个男人的死讯。”

    他了解他的母亲，这么多年风风风雨雨都过来了，可是最终，她却倒在了这儿。

    “顾琛……”

    秦蕴除此之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劝慰他。

    就在这时，急救室的门被打开，而顾琛立即快步跑过去，对医生满含希望的开口，“医生，我妈怎么样？”

    而医生只是叹息一声，然后摇摇头，“节哀。”

    秦蕴一下子就看见，顾琛眼中，划过一丝晶莹。

    随后，盖着白布的顾母就被推了出来，而顾琛，则一言不发的跟着推车一直向前走。

    秦蕴则站在身后，没有再去打扰他。

    她知道，此时此刻，顾琛正经历巨大痛苦，可是这痛苦，除了他自己走出来，没人能帮他。

    秦蕴伸手抚摸自己的脸，才发现，原来自己脸上不知不觉，已经满是泪痕，而自己却根本没有察觉到。

    然而她最心疼的，确是顾琛，她陪着他进了三次医院，两次是他自己进，而最后一次，却是生离死别。

    她很想帮顾琛分担一些，可是最后才发现，她什么都做不了。

    接下来几天，办灵堂，安葬顾母等一系列事情，顾琛办理的井井有条，礼仪等各方面，全都得体。

    就像今儿个，他跪在灵堂前守灵，可是只有秦蕴知道，顾琛已经整整三天没有合过眼。

    眼睛里充满红血丝，胡子拉碴，看起来甚为憔悴，可是他却仍旧不愿意去睡，无论她如何劝，无论别人如何劝。

    直到跪在她身边的周叔忍无可忍，将跪坐在垫子上的顾琛一把拉起来，对着他吼道，“你到底还想让你妈担心到什么时候？”

    顾琛不吭声，仍旧只是站在那儿，表情淡漠，只是脸上憔悴的让人不忍看。

    “阿琛，从小到大，你妈有多疼你，相信不用我多说，你也知道，现在，你还想让她连走也不安心么？”

    顾琛又重新跪了回去，根本不回答周叔的任何问题。

    而秦蕴则泪流满面，她知道顾琛此时此刻伤心到极致，而周淑只是想让他去睡一会，他眼底的青影和眼中的红血丝，已经昭示着主人的身体明显已经超负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