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从回旋楼梯走下,一张脸裹在深灰大衣中,黑色发丝因着急,连着睡衣一起被大衣裹住,掉出来的发丝十分凌乱。
但那乱糟糟的乌发却反衬她面容更加莹莹如玉。
只可惜她此时神色沉重,连带平时看人总带着三分笑的眼,此时都布满冷意。
这般内敛的神色,瘦猴还是头一次在江瑟脸上看到。
江瑟见瘦猴身上衣服有些脏乱,脸上衣服上还带着血迹,她道,“瘦猴哥哥,你受伤了?”
瘦猴摇头,“不是我的血。”
江瑟默了默,“你跟我说下具体的。”
“刚刚……”瘦猴一开口声音有点儿沙哑,他抿了抿唇,适应一番道,“刚刚三爷从督军府出来,原本是要去……”
瘦猴说到这里,想是觉得自己说错话,看着江瑟,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江瑟眉头微蹙,“继续。”
她此时焦急,说话也带着自然而然的命令口吻,让瘦猴下意识说道,“三爷原本想去找慕青小姐的……中途忽然想回到这儿来,便折返,谁知遇到埋伏。”
他小心翼翼打量着江瑟的神色,见她神情平静,松了口气,又继续道,“我一路在人群里跟着三爷的车,遇到危险我便冲上前,他们来了好些人,准备充足,我们的车被炸了好几辆,等混乱过后,便没见着三爷了。”
江瑟抿了抿唇,问道,“言和呢?”
“他也失踪了。”
“那些刺杀秦靳佑的人也离开了?”
瘦猴点点头。
江瑟把大衣扣子扣好,又把头发盘起来,对他道,“带我去现场看看。”
“江小姐,使不得,我来只是跟你说一声三爷状况,你可别冒险啊!”瘦猴焦急道。
忽然十分后悔他跑过来多嘴,只因为三爷第一次出事,大家都焦急的不行。
看着江瑟镇静的神色,他就忍不住回想上一次江瑟在东临码头的所作所为,瘦猴深知眼前这女孩的能耐。
但再能耐她也是一个小丫头而已,万一那边还有图谋不轨的人,抓住三爷这个未婚妻。
江瑟眼皮都没动一下,带上帽子,“你来告诉我这些,就该做好我要去看的准备。”
她头也不回走出屋子,“我也很好奇,秦靳佑这一次会不会死。”
瘦猴,“……”
未婚夫处境危险,身为未婚妻的这么怪异?
如今已是夜晚十一点了。
天色昏暗,原先的一弯月都被乌云遮起来,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
冷雨夜最是难耐。
江瑟出门后才发觉自己穿的有点儿少,风刺啦啦无孔不入,刺骨的寒,冻得她身体抖了抖。
她一向怕冷。
秦靳佑出事的地点在承阳南面,毗邻……
她眼眸微抬,瞧着不远处空荡荡的府邸,不久前它还是很繁华的。
门上匾额写着的谢府二字,突出它曾经的高贵。
如今在夜色中,暗金色字体不显眼,透着一股阴森。
雨势越来越大,滴落在地上,溅起小小的花来。
江瑟忽然有点儿不安起来,为什么会在谢府附近出事,是巧合还是。
她压下自己那些心思,观察起附近的环境。
看得出刚刚交火十分猛烈,旁边废弃屋子的墙都被炸开来了。
此时四周被警察围起来,地上的尸体也被一具具搬运离开。
血水被雨水冲刷开来,流成一条小小的河。
江瑟目光落在那些尸体上,有青帮的,还有对方的。
她偏头看着瘦猴,“你们查出是谁对付秦靳佑吗?”
瘦猴咬牙切齿道,“从尸体上探查出来,是其他帮派的,但疑点不在这里。那些小帮派根本不足为据,可今日他们明显有备而来,那些火药,分明不像是他们这种帮派的人能用上的,就算是我们,也不一定能搞到那些东西。”
“因为那些东西只被军方掌控。”江瑟接口道。
瘦猴闻言瞪大了眼睛,结结巴巴道,“江……江小姐果真聪明啊。”
江瑟握了握拳,她猜对了,然而这并不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甚至让她平静外表下那颗心脏狠狠跳动着。
她仰着脑袋,没有撑伞,冰冷的雨顺着她的脸滑落。
目光不由自主的又落在谢家府邸上。
是谢司棋干的么?
回想起那个温文尔雅的青年,她皱皱眉。
又是北平来的那帮人,安静了一会儿,终于迫不急的动手了。
目标一次比一次大,这一次居然是想要杀秦靳佑?
但秦靳佑如果真这么被他们杀了,他也白当青帮三爷了。
不过她觉得自己既然吃住都是秦靳佑的,即便他骗她说他跟慕青没什么关系。
她还是应该帮他。
她转身坐回车子里,冷的唇都发青了,对瘦猴道,“去督军府。”
雨夜,汽车一路急驶,身后跟着数量车子。
时不时有枪声响起。
秦靳佑此时有些懒洋洋的,他狭长的眸子半眯着,丝毫不像个在逃难的人。
秦靳佑瞄着言和,问他,“身后距离多近?”
“大概十米左右。”言和开口。
秦靳佑有些讶异,“追的还挺快的。”
语罢,他手中多了一把枪,打开窗,朝着身后车子的地上开了两枪。
不久前埋下的炸弹被子弹一冲击,瞬间都爆炸了。
轰隆一声,全世界安静下去。
唯独身下紧紧跟在他们身后的那辆车毫发无伤。
那辆车上的人察觉到不对劲,怕前方再有炸,打算掉头离开。
但秦靳佑哪能让他们得逞,枪口瞄准开车的那个人,“砰……”的一声,司机倒下。
汽车不受控制栽进旁边的水沟里,想出也出不来。
秦靳佑跟言和下车,走到车子旁边。
那面立马开枪扫来,数着子弹,一发,两发,三发……
十三。
秦靳佑唇边浮现一丝笑意,眸子深处透着幽深冷光,想要杀死一个人,向来不是一件难事。
但他喜欢折磨的一个人生不如死。
才知道当初得罪他的下场。
然而车里没有动静了。
秦靳佑似乎想到一种可能,快步上前,车子里躺着两个人,一个是被他杀了的司机。
另外一个……
他眯起眸子,死死盯着他太阳穴上的枪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