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翊摇摇头，“当时我在回督军府的路上遭遇埋伏，醒来后重伤在床，已经不记得之前的事情了。”

    江瑟抬起眸子，静静的凝着傅翊。

    她跟傅翊的相处的时间不过一年多，却因为喜欢，连他的习惯都记住了。

    他刚说完这句话，拇指在食指指腹上摩挲了下，很自然而然的动作，一般人都不会察觉到有何不同。

    但江瑟察觉到了。

    很久以前，江瑟做错事怕被小姨责骂，便让傅翊帮她圆谎，那时候傅翊无意中摩挲下手指。

    之后也有好几次，他都是习惯性动作。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即便他失忆了，这些动作却还在。

    他在撒谎。

    江瑟移开目光，笑了笑，“我跟二少的确是旧相识。”

    “认识二少的时候我才十三岁呢，比现在矮了一大截。”江瑟抬手比划了下，脸上带着笑，似乎回想起了过往的欢快时光。

    一旁的灯光打在她脸上，少女轮廓柔和，温温然的，在这逐渐暗下去的天色中，如一朵小小白莲。

    傅翊目光凝了凝。

    江瑟没察觉他的神色，又继续道，“当时我并不识得你就是尊贵的督军二少。”

    如果知道，以小姨的警惕性，绝对不会让傅翊跟她有来往的。

    傅翊回过神来，眉心微拧，“当时我在……苏州？”

    江瑟点头。

    他知道他是去过苏州的，去那里完成一个任务，但具体的他不记得了。

    如今江瑟告诉他的这些，让他生出了一点儿画面感。

    但内心又有些警惕。

    他看似不经意的问她，“当时我是以什么身份待在苏州的？”

    “你呀！”江瑟黑眼珠子转了转，极是灵动，许久笑了，“你是李大婶家里的远方亲戚。”

    “当时你跟现在的性格还不太一样，可闷了，我整日缠着你你都不说话，我还以为是个哑巴呢。”江瑟回忆起过往时光，那些她藏在心中收藏好的事情。

    今日拿出来分享，她的心情好了很多。

    她却没告诉他，他并不是不说话的，后来熟了，他是除了小姨外对她最好的人了。

    好到她都想嫁给他。

    当时他还答应了娶她。

    如今她眼巴巴的过来，他却已经有个情投意合的未婚妻了。

    想到这里，江瑟有些伤感。

    傅翊只以为小姑娘想起过往想念家乡了，他今日难得心情好，安慰她，“江小姐，如果你想回家，大可以跟秦靳佑说声，他会让你回去的。”

    江瑟回过神来，摇摇头，回到正事，“后来你说要去留洋，就离开了。”

    她垂着眸子，长长的睫毛扑朔着。

    说的话半真半假，在一个大背景下套一个故事上去，并不是件难事。

    这些信息，对傅翊来说就够了。

    剩下的她保留下来，不是不愿意告诉他，只是说了估计会给自己带来生命危险。

    现在的傅翊可不是萧云舒，再温润的外表都掩盖不住他的薄情寡义的性子。

    或许从前的他也是这样，不过那是他对她委实好了些，至少跟现在是完全不一样的。

    傅翊打量着江瑟，女孩还穿着学校的校服，扎着麻花辫子，青春俏丽。

    抬眸间月牙似的眼透着不谙世事的单纯。

    她开口，“二少还有什么要询问的？时候不早了。”

    傅翊回过神来，眼眸微眯，许久唇边挂着清幽的弧度，“没了，嫂子，想不到我们之前交情这么深，从前多有得罪的地方，还望你海涵。”

    话是这么说，可傅翊的表情，丝毫看不出任何抱歉之心。

    自始至终，他都不认为自己做了什么错事。

    江瑟心情有些复杂，偏过脑袋。

    回到洋楼，猫儿听到动静跑出来，围着江瑟喵喵叫。

    江瑟俯身抱起小猫，揉揉它的肚子，皱眉，“三爷，你怎么吃的这么多。”

    回到屋中，秦靳佑也在，他问她，“回来这么晚，去哪里约会了？”

    江瑟撇撇嘴，“去了一趟督军府。”

    难得她这么老实的承认，秦靳佑有些诧异，更诧异的还在后头，江瑟居然主动解释。

    “傅月夏叫我跟她讲功课，谁知原来是傅翊要见我。”

    “他说他失忆了，问我以前的事情。”

    江瑟提起傅翊时神色平静，眼眸连多眨一下都没有。这让秦靳佑心情很好，薄唇微掀，他道，“过来。”

    江瑟放开猫咪，走向他。

    刚一走进，秦靳佑便拽着她抱在怀中。

    伸手把她的麻花辫解开来，玩着她的头发。

    女孩的头发柔柔的，真像只小猫。

    她养小猫，他养她，想到这儿秦三爷神色就柔和下来。

    江瑟不喜欢被人这样摸头发，伸手拍掉他的手，恼怒的瞪了他一眼。

    这生动活泼的表情，看的秦靳佑噗嗤一笑。

    看江瑟又要生气了，他忙转移话题，“你想不想知道傅翊去苏州做了什么？”

    江瑟错愕看他，“你去调查了？”

    “嗯。”

    “查到了？”傅翊怎么看都是小心谨慎的人，当年的踪迹怎么可能不毁灭。

    “只要做过的事情，再怎么小心还是会暴露痕迹的，查出来也不是多困难的事。”秦靳佑看出了她的心思，解释道。

    “他去干嘛？”她知道傅翊既然是督军二少，看起来还真不是去体验生活这么简单。

    但却不知道他真正的目的。

    想到这里，她有点紧张，那点儿幻想也要打破了？

    秦靳佑察觉出她神色波动，抱住她的手紧了一分，让江瑟在疼痛中回过神来。

    对上男人湛黑的眼眸，那眼里幽深，似要看穿她。

    她忙道，“当时他在苏州是以我们隔壁李大婶的亲戚的名声住着的，但他去那里干什么，我不知道。”

    “苏州离岭南三省很近，因为做生意的人太多，那边卡的不甚严格。”

    江瑟听到秦靳佑提到岭南三省，眼皮跳了跳，忽然想起了小姨。

    秦靳佑捏住她的下颚，盯着她，“你觉得他会去岭南三省做什么？”

    “收集情报？”她问。

    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点了。

    秦靳佑道，“这算是一个吧，另一个，怂恿督军李桂德攻打华东五省。”

    他话音刚落，外头忽然响起了巨大的雷声，紧接着，大雨哗啦啦落了下来。

    江瑟恍然大悟，那个温润如玉的男子，原来一直都不存在的。

    他心狠手辣起来，竟然连自己家的地盘都能博上。